对,这件事得问个清楚,三公主点点头表示同意。
“皇上,还是臣妾来说罢。三公主,对不起啦。”旁边的卫德妃倒是不再磕头哭泣了,抹了把脸上的头发,忽然开口说话了。
皇帝哼了一声没说话。
“你说吧,我是挺想知道的,我和康王府的陈婉清,我们俩当时应该不知道你们俩这事吧?”三公主面带疑惑。
“不,恰恰相反,三公主,正是因为你知道了,我们才没办法被迫下手的,否则…”哪怕事情已经做下,说起来的时候,卫德妃还是露出了一点羞涩之意。
旁边的三公主师父看了,不禁撇了撇嘴。
“哦,那你给详细说说吧。”三公主倒是很好奇。
“唉,说起来是我对不住你,三公主。也请你回头跟那康王府的郡主也说一声。”卫德妃凄然一笑:
“当时你是来探望四公主的,四公主头一天请了太医,你虽年纪尚幼,但皇太后教养得好,三公主你不知从哪里得了个治哮喘的古方子,趁着早上太阳不大,亲自带着人送了过来。”
听到这里,三公主的师父又似笑非笑地看了下眼前的徒弟。
“后来我问了宫人,说是你进门时怕四公主还未起床,特意吩咐了不要通传,也是…巧了,那会儿,我正让阿…廖振华帮我簪御花园里新剪来的蔷薇花儿,自然不免就…调笑起来,就被三公主你给看了个正着。”
德妃说到这里时,不禁看了下皇帝。
皇帝依旧面无表情。
“这还是后来宫里的人跟我说的,说你当时把方子交代了宫人就走了。我们俩自然是害怕得紧,左思右想,便觉得要做个了断,以免夜长梦多。”
“所以之后几天,我们俩就一边跟三公主你打探,一边开始筹划。”德妃说着说着便看向了那捆成粽子一般的廖振华,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目光匆匆一碰,又赶紧慌乱地分开。
皇帝的手动了动,然后缩回了衣袖里,握成了拳。
“后来我特意去了几次慈宁宫,可惜也无法判断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便一狠心,安排了那次落水的事”
“廖振华,你是卫国公老夫人娘家的什么人?”面无表情的皇帝忽然开了口。
“他,他是我祖母娘家侄孙。”卫德妃低声回答。
皇帝便又不说话了,廖家是南边人,会水不奇怪。
“那亭中太监跟你们是什么关系?”三公主见缝插针地问了句。
“此事奴婢来说罢。”那廖振华接了话,温柔地看了下卫德妃:
“此事表妹并不知详情。”
“啥,表妹?表妹是谁?”末世人类表示不清楚这种称呼。
“阿宁,表妹就是她。”三公主的师父指了指坐地上的卫德妃,“他们是亲戚关系,回头我跟你解释。”
三公主便先住了口,师父说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那廖振华便开始说那太监:
“此事说来也巧,奴婢有次想念宫外热闹,便求了阿娘娘,找了件出宫的差事。差事办完了,趁天色还早,就在城里的老字号张记面饼店,点了份他家的招牌鸡丝面,又特意寻了个楼上靠窗的雅座。等着上面的工夫,奴婢闲来无事往窗外街面上看,不意却看到个面熟的人。本来看一眼也就算了,再仔细一看,那人旁边竟然还有个一模一样的人。”
说到这里,廖振华停了一下,趁这间隙,三公主赶紧问他:
“那鸡丝面好吃么?”
皇帝德妃廖振华:…
不过既然是三公主问的,廖振华也还是老实回答了:
“禀公主,鸡丝面是这张记的招牌面,味道挺不错,就是稍微油了一点。”
皇帝德妃:…
三公主听了,便一脸兴奋地跟她师父说:
“师父,鸡丝面我没吃过,明天我就出宫去!”
“好,明儿你就去,不过现在先听人家说话,不要随意打断,知道吗?”那妇人又恢复了轻柔的声音,在那午后的殿内,犹如凉风习习吹过般舒爽,惹得德妃都抬头多看了几眼。
廖振华看了下皇帝神色,便又讲了下去:
“奴婢看两人有趣,便又认真想了下,才想起来,那其中一人似乎是在宫中见过。可是这两人分明是长得差不多,奴婢在宫中久了,便觉得此事有点蹊跷,一般来说,宫里不太会找这样的人进宫。”
“奴婢便长了个心眼,给了端面进来的张生记伙计,问他可认识那两个在树下交谈的人。那伙计倒是爽快,说这两人他认识,哥哥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不过弟弟他认识,常来他们店里吃面,人有点傻。”
“奴婢便觉着,应该是哥哥为了照顾弟弟进的宫。那伙计也健谈,还趁机宣传了他们店,说这对哥俩其实手头不宽裕,通常都是弟弟先赊在店里,然后过一阵子,要么是他哥哥,要么是他们家的亲戚过来结账,但他们店是童叟无欺什么的。”
“奴婢便记在了心里,回宫后暗自查访,竟然真给查到了,而且此人还算是个管事太监。奴婢,奴婢便觉着,也许以后可能用得着。后来便…”
“那你又是如何让那太监换成了他弟弟?”三公主的师父又出声了,皇帝赞许地看了她一眼。
“本来奴婢给那太监留字条留银票,是想用银子来诱惑他,毕竟他要养那么个傻弟弟也挺需要钱。私心里,奴婢也想着,如果他愿意接了这差事,其实也可以让他背锅,毕竟无论成与不成,他都是当时在场的管事太监,临了总得有个惩罚,搞不好他就…反正奴婢与他并无打过交道,神不知鬼不觉,那些被支开的宫人,也是奴婢以宫中侍卫的模样去通知的,想必无人能想到奴婢头上。”
“谁想此人也有自己心思,竟然换了他那不大灵光的傻弟弟进来,自己倒是带着银票给溜了。奴婢后来得知,心里自是高兴,毕竟他这么一溜,就更是无人知道此事了。”
“谁知后来没过几天,娘娘去打听,得知公主和郡主又给救回来了,那一阵子真是…但后来又听说,公主已不记得以前的事了,奴婢便暂时放下了心来。”
“可是平生做了亏心事,那心里总是放不下的对不对?”三公主的师父又适时地开了口:
“所以你们也一直在找时机,想彻底了断了这件事对不对?”
德妃和那廖振华都低头不语。
“陛下,臣妾来推测推测看。这对,嗯,阿宁不知事,就说是鸳鸯吧,阿宁先别问,等下师父跟你讲。”先把那又打算张口问的三公主截住。
“这对鸳鸯日夜不安,自知闯下了弥天大祸,可是事情已经做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哪怕走的路荆棘密布,也再难回头,咬牙走过去了,也许就是阳关大道,你们俩是这么想的对不对?”
那两人依旧低头不语,三公主却朝她师父竖了个大拇指,她师父就是厉害。
那妇人微微一笑,继续用那如今听在德妃和廖振华耳朵里如夜叉索命声的动人嗓音说:
“所以哪怕今儿阿宁只是来盘查宫女人数,你俩却觉得,这是送上门来的天赐良机,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好意思,阿宁,师父把你比作了狼,不过你在有些方面确实挺像个狼崽子的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在殿内回荡,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那妇人便脸色一板,盯住地上的卫德妃,一字一句地说道:
“只是虎毒尚不食子,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奸鸳鸯,竟然为了自己日后快活,不惜朝四公主下手!稚子何辜!你们这对畜生!不,说畜生都是抬举你们了!”
说完了,似乎余恨未消,那妇人又朝地上“啐”了一口。
“陛下,臣妾有罪,臣妾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可是皇上,臣妾一开始也没想对静儿下手,只是这些年来,臣妾也是太累了啊,静儿的病,您也知道,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消停过啊,皇上您可知道,静儿生病时,多少个夜晚,静儿难受,非得让我这个母妃抱着,臣妾抱着她,抱得手都酸了、木了、没知觉了也不敢放下,就怕一放下她又哭醒闹腾。皇上,静儿是臣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四公主…奴婢对不起你!”那廖振华也在旁边呜呜哭了。
皇帝脸色一变:“住嘴!”
犹豫了下,似乎想问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偏偏那廖振华也不知怎么的,对着皇帝重重地磕了个头,眼泪鼻涕一把地跟皇帝求情:
“陛下,奴婢谋害皇家子嗣,罪无可赦,但求陛下开恩,饶了娘娘和卫家性命,陛下,陛下开恩哪!”
皇帝闭上了眼睛:
“阿景,传朕的口谕给外头王总管:贾嬷嬷照顾四公主不力致其中暑,王太医错诊病情延误时机,后虽经罗太医全力救治,不治而亡,朕深感痛心,责令即刻杖毙贾王两人卫氏,”皇帝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改口道:“卫德妃,心痛爱女夭折,愧疚不已,自请今日起带发修行,为四公主祈福,准。”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那廖振华如释重负,竟然面露喜色,朗声磕头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