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

不过弹指间，就从寒冬来到春日，草长莺飞四处花红柳绿，置身其中，令人心旷神怡。

凉亭内，石桌上摆置几样精致的点心，香炉内袅袅香烟伴着微风向四处飘散。

萧妤笙抱着团子坐在一旁，许是不长出来，团子黑亮的眼睛一直打量着亭外的风景。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那专注认真的模样，让萧妤笙爱怜不已。

小团子的名字是戚太后起的，傅凌，凌，取自诗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戚太后对这个孩子无疑是十分看重的，甚至在百忙之中亲自为他亲自做了几件贴身穿的小衣和一双虎头鞋，就连魏帝的几位皇子都没有这种待遇，这份看重自是延伸自傅煜，作为戚太后的小儿子，她真的是疼到了骨子里，衣食住行样样关心，就像一个寻常的母亲一般，哪里还有一丝朝堂上雷厉风行与狠戾。

作为母亲，最期盼的不过是孩子能时常守在身边，戚太后自然更是如此，她年纪大了，受不得颠簸，不能出行来看望傅煜，所以时常有她心腹口谕催促傅煜前往魏都看她，但萧妤笙看得出傅煜对魏都，似乎不太向往，这并不是傅煜不想探望戚太后，相反，他是一个十分孝顺的人。

他对母亲的感情自是很深的，他是遗腹子，自幼长于母亲身侧，可以说戚太后将全部的爱都灌注在他身上都不为过，他明白也感恩。

至于原因，萧妤笙问过，他并未明说，只神色极为复杂的说了一句母后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从小到大他拥有的都是最好的，母后手握权柄，愿意将满腔疼爱都倾注于他，作为既得利益者，他没办法说什么，但皇兄是他同父同母的兄长，就算不亲近，就算他昏庸不堪，但他却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他也曾真心疼爱过他这个弟弟，所以他也不想他难做。

母后一直握着皇兄应有的权柄，他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母后想给他的，他分的清什么是能要，又什么是不能碰的。

他做不到忤逆疼爱自己的母后，能做的只有远离与置身事外。

萧妤笙明白，左右不过皇家无情罢了，猜忌算计混杂其中，不容人踏错半步。

“侧妃？”

明媚的嗓音自耳边响起，萧妤笙回过神来，望向来人。

春喜牵着一个小丫鬟笑眯眯的站在萧妤笙面前，“侧妃，这小丫头非说要当面向您致谢，奴婢自作主张带她来见您了，还要侧妃莫要责怪。”春喜这么说，并不是无的放矢，满府上下都知道，萧侧妃虽得宠爱，又有大公子傍身，但却是个顶顶温和之人，不像陈侧妃孤高无尘，对待她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

果然，萧妤笙并未责怪春喜的自作主张，含笑拉过春喜身边的小丫鬟，说是小丫鬟，其实只是太过瘦弱，大大的眼睛，苍白的脸颊，杂乱的头发，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好多，“身体可是好些了？”

“嗯。”小丫鬟云真重重的点头，跪下想萧妤笙磕头一气呵成，快的都让萧妤笙没反应过来，看的出她是真心感激的。

萧妤笙向来会经营自己的形象，救这个小丫头也不过是一时恻隐的顺手为之。

“快起来！”萧妤笙忙道，一旁的兰儿赶紧上前扶起云真。

有人的地方就免不得有龌龊，有时甚至并不因为什么，紧紧是莫须有的原因就恨不得置人与死地，云真不过是个最底层的丫鬟，这一次也不过是殃及池鱼，险些丧命，要不是萧妤笙出手相救，恐怕也留不住这条命。

“看你脸色还有这么苍白，想是还未养好身体，还是要好好将养将养的。”萧妤笙温声道，怀里的小团子好奇懵懂的望向云真。

“谢侧妃关心，云真晓得的。”说着就又要跪下，被兰儿眼疾手快的拦下。

“好了，不必多礼。”萧妤笙把胡乱扭动的小团子往怀里揽了揽，又道：“今后若有人在为难你，你大可告诉春喜，只要不是你的错，本侧妃自会为你做主。”她既救了她，自然希望她能好好活着，能帮的，她也不介意帮一把。

把小团子交给兰儿抱着，牵过云真的手让她坐在石凳上，吩咐春喜拿来梳子，萧妤笙动作轻柔的为她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云真不安的几次想要起身，被她几句话就给安抚住了。

“女孩子时时刻刻都要美美的，看，云真真的很好看呢。”萧妤笙示意她看铜镜里的自己。

云真貌美，虽然年纪还小，但不难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小厮管事都是男人，追逐美色殷勤献好是天性，男人想不了那么多，可同样身为丫鬟的女子没点自己的小心思，也真是这份美貌总是被人针对，她想不出别的方法，只能下意识的掩盖一二，可她一退再退并不能让人放过她，恶意针对也好殃及池鱼也罢总是牵扯到她，萧妤笙就是要告诉她，美貌是没错的。

“谢侧妃！”云真不知道除了道谢还能干什么，她们这种下人，命如草芥，从被卖进王府，她就从未体会过一丝温情，她是这嘴笨的，也想不到能为在她眼里高不可攀的侧妃娘娘做些什么，但这份恩情她会时刻谨记，只要侧妃她用得到，她哪怕肝脑涂地的在所不惜。

……

小团子好不容易被哄睡着，萧妤笙得出些空闲，拿出毛笔练起了字。

“姑娘干嘛对那个丫头那么好？”兰儿语气不掩酸意，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见萧妤笙平心静气的练字，像是没听到她的话，小声嘟囔道：“姑娘都没有给奴婢梳过头，那个死丫头哪有那么大的脸面？”

萧妤笙放下毛笔，对着鼻子扇了扇，佯装惊讶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酸味，是醋瓶子倒了不成？”

“姑娘！”兰儿气恼的跺跺脚。

萧妤笙好笑的拧了拧她的鼻子，“好了，都是你家姑娘不对，来，你家姑娘现在就给我们小兰儿梳梳头。”

“哼，才不要，姑娘手艺不好，兰儿的发髻本来就整整齐齐的，才不要给姑娘祸害。”兰儿终于忍不住笑了。

“好啊，你这个臭丫头竟敢嫌弃我，今天我非要给你梳梳头不可！”

兰儿惊叫着躲开萧妤笙的袭击。

与他人为善就是善了吗？萧妤笙并不那么觉得，若能看出那个人是个知道感恩的，力所能及的伸手帮一把又何妨，也许以后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呢，就算没有回报，她心情好了，偶尔的发一发善心又不碍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