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字条交给余将军了?”
叶岐回道:“交给了孙校尉,他会给余将军的。”
阿月点头,不枉这一出大戏,总算是跟征天铁骑通上消息了,只传递了两个字:勿动。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又叹了口气,“叶岐,你说余将军他们会怎么看我?”她倒不担心余杭不照字条上的去做,那上面可是有将军府的军印,军令如山。她就是担心余杭对她的印象不好,毕竟那个形象不大讨喜。她还有空多想一点,白叔讨厌她,余杭跟白叔的脾性差不多,所以很难对她有好感。
叶彻抢白:“还能怎么看你?”自从阿月对靳晴色见死不救后,叶彻的态度一直这样,“就算知道你没跟着陷害大将军,你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两面三刀的样子,他们将来也不会真心服你!”
这倒是句实话。阿月闷头喝了口茶。
叶岐眼神制止了兄长说下去,“如果不是小姐聪明,将军府不可能逃过这一劫,大将军也不可能放心把外面的事交由小姐筹谋。余将军他们以后会明白的。”
阿月对着叶岐笑了笑,何必安慰她呢?再说眼下能暂时稳住征天铁骑已是最好结果,万一下步棋走得不好,全崩都是可能的,哪容得下她在这儿想些有的没的。
屏退了叶彻叶岐,阿月随手抽出一杆长枪,舞弄起来。她不由得想起在观凉上,君鸿对她说的几句话,江湖人的侠义豪气与纵横之士的波云诡谲不能融合,若一个人想同时做到,只可能自己痛苦,所谋之事一败涂地。
“阿月枪法不精,让顾五爷见笑了。”她把长枪随手一扔,对着身后放下披风的老人说道。
等到现在,天色暗了,最适合波云诡谲了。混乱之际她让叶岐联系上了征天铁骑,显然也有人要趁机找上门跟她说几句话。
“五爷坐——”阿月倒起已经凉掉的茶,一如既往先说起废话,“五爷也真敢啊?眼下还到将军府来小坐,就不怕给十里塘惹来一个与逆党合谋的罪名?若有机会,阿月一定向大将军转达五爷结识之意。”
“那位怕是忙得暂时顾不上顾某。”
阿月点头,没错,皇宫之内应该上演着雷霆之怒,成衡和沈豪正倒大霉。
顾扬饮凉茶,他道:“阿月小姐的意思是,大将军这尊佛顾某还没拜就要倒了?”
“倒没倒,会不会倒,顾五爷不该比我清楚?”阿月心道,老狐狸,装,您继续装,面上还是得体地笑。
却见顾扬起身,似斟酌过后道:“将军府巍巍高山,只是暂被乌云遮住。英雄难免寂寞,小人不过一时得意,能披荣光的还是大将军。小姐觉得顾某此言可对?”
阿月哪里管对不对,她惊的是顾扬能说出这番话,忍不住想若是司远能听见,该能引其为知己了。“所以国都这场风雨,五爷选的是站将军府?”
“阿月小姐对坐庄赌局似乎颇有兴趣。”顾扬笑而不正面答,“是不是顾某一日没有落定下注,小姐这个庄家就不知如何作局?”
阿月谦虚地笑,这盘棋这么大,哪里轮得到她做庄。
却听顾扬继续道:“长久之计我的确要押将军府。十里塘非别的生意,不稳无以谋利,能让国都甚至明国长久稳定的只有将军府。但眼下顾某与小姐一样,只能先向小姐身上的这块腰牌示好,毕竟能让一夕之间伏尸百万的还是赐金牌这人。”
“五爷果然坦诚!”阿月沉吟片刻,道,“那依五爷高见,离那一天还有多久?”
顾扬端起酒杯,突然问道:“阿月小姐可有想过沈府刺客究竟是何人所派?”
阿月摇头:“想过,可我连是不是出自将军府都不能确定。”她也是在直白地说明她与司远的信任不过尔尔。“如果不是大将军,范围就更大。明国内乱一起,谁都能渔翁得利,近了在国都浑水摸鱼,远了也不见就不利益攸关。”
“小姐一语中的,国都里能看得如此长远之人可谓寥寥!”顾扬叹了口气,“杀沈太师不过是前奏,可惜当朝者、为君者已经矇昧了双眼,只顾眼前削权夺权,看不到千里之外边界的兵流涌动。”
阿月真不止一次惊讶于顾扬的胸怀,心里升起敬重,面上却笑:“五爷也真信阿月?”
顾扬回笑:“不信姑娘,顾某今日不会冒险前来。”
阿月担下这一声“姑娘“,敛笑,“也就是说将来为保境护国,维稳安民,让明国繁华持续,有朝一日需要真金白银时,十里塘会鼎力相助?”
顾扬道:“顾某说过,但有所需,十里塘定还此恩。”回敬了一杯,“谢此次费心保靳姑娘平安无事。”
果然是老奸巨猾的生意人,吃不得半点亏,这会儿就把欠的恩情还上了。不过她也不亏,因为到那一天真金白银全都是征天铁骑需要的。
顾扬穿上外衣,叶岐领着从将军府侧门离去。走了几步,阿月忽然想起有一句话没问,“顾爷也觉得司远是俯仰无愧于天地的大英雄?”
“枭雄无疑,英雄不配。”顾扬半回头,“顾某眼里,世间除了泉鸣主人,无人能担英雄名。可惜英雄从来少年,其遗物还请小姐切勿轻慢,好好待之。”
阿月可算明白,她收枪回头,顾扬的那一副败坏神色从何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