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寒走了,阎王和青海营主事坐在一处相顾无言。
青海营主事道:“受伤的兄弟先留在加措养伤,余下人等随我去伊汗。”
阎王被这道声音从纷乱的思绪中拖出来,立刻应道:“好!好!”
青海营主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此间之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你若管不住你的嘴,加措便不复存在。你需明白,往日朝廷不动加措,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必要。”
阎王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立刻道:“在下定然守口如瓶!”
秦秋寒回到牢房,见温霜雪攥着他的袍子如婴儿一般蜷缩在草席上,放轻了脚步过去。
“霜雪醒醒,我们回去了。”秦秋寒蹲在她身前轻轻叫道。
温霜雪闭着眼,半点反应也无。
秦秋寒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但在下一刻便摸到了一手粘腻的冷汗。
秦秋寒心中一惊,托住温霜雪双肩把她抱在怀中,急声道:“霜雪!霜雪!醒醒!”
温霜雪眉头微蹙,缓缓睁开眼睛。秦秋寒松了口气,刚要开口,下一瞬却被一口热意喷了满身。
“霜雪!”秦秋寒惊的三魂出窍,他根本没想过在这一刻看起来并无大碍的温霜雪竟然喷了口血出来。
温霜雪见秦秋寒急的眼眶通红想要出声安慰,但一开口却又是一股鲜血顶上来,喷在了秦秋寒身上。
“霜雪!撑住!”秦秋寒现下什么都顾不得了,也不管身体能不能吃得住,双臂一抄把温霜雪打横抱起来抬腿就走。
杨晗被从牢里放出来去寻秦秋寒,刚转至甬道转角却见秦秋寒浑身是血的抱着温霜雪出来。杨晗登时吓出了一身冷汗,迎上前去急声问道:“爷!伤哪儿了?”
秦秋寒压根顾不上理他,俊秀的脸上满是狰狞:“让阎王备车回住处,通知赵九如去找大夫!要快!”
杨晗见秦秋寒不理他急的直跺脚,恰逢看见秦秋睿秦秋白自另一条甬道转过来,抓着二人道:“十爷!十六爷!五爷好像受伤了,你们快去看看,我让阎王备车!”
秦秋睿秦秋白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抬腿就向杨晗指的方向追过去。
阎王得了杨晗的消息立刻令人备车,秦秋寒刚一出牢狱大门,就见一只鬼赶着车向他这处奔来。秦秋寒胸口被温霜雪的重量坠犹如刀搅,但他仍然没有放开温霜雪,抱着她跳上马车。
“五哥!五哥!”秦秋睿和秦秋白追着秦秋寒的脚步跑出来,见秦秋寒上了车也赶紧爬了上去。
秦秋睿抓着秦秋寒的胳膊问道:“哥!杨晗说你受伤了,伤哪儿了?”
秦秋寒死死的抱着温霜雪,眼尾的红色几欲滴血:“不是我,是霜雪!”说完这话却觉得肩头又是一阵湿意,低头去看,却见温霜雪昏昏沉沉的又喷了口血出来。
秦秋寒抬手抹了温霜雪嘴角的血,抚着她的脸颤声道:“霜雪,你撑住,别吓我!”秦秋寒话音未落,竟从眼中滚出一颗泪落在温霜雪脸上。
秦秋睿秦秋白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秦秋寒现下的状态分明快要入魔,若是温霜雪这次撑不过来,只怕对秦秋寒的打击不会太小。
温霜雪昏昏沉沉间似乎听见了秦秋寒在她耳边说着什么,但却又听不清楚,只能隐约分辨秦秋寒的声音抖的厉害,似乎带着哭腔。温霜雪费力的抬手攥住秦秋寒的衣摆,用气声道:“别哭,没事。”
温霜雪不说这几个字还好,说完了这几个字再看秦秋寒,眼中的泪就跟开闸了一样落下来。
“你撑住好不好?以前是我不好,你撑过来,我一定好好对你!霜雪,你别走,就当为了我,你一定撑住好不好?”秦秋寒没有等到温霜雪的回答,因为温霜雪现下除了还有微弱的鼻息之外看起来和死人已经没什么两样。
秦秋寒不明白,明明入幕时分刚回加措时还跟他吵架的人怎么转眼间就破败成这样。此时此刻他突然想到了自居延山谷带回来的太清玉经,几个月前在大理寺内狱分明已经看出了端倪,但后来被桩桩件件的变故赶着也无心再看。他若当时一直研究下去,习得了上面的功法,最少能像温霜雪此前为他疗伤那样渡给她内力稳定伤情。可世界上没有如果,他没有再翻开的那本秘籍现在也不会再有机会让他仔细研究。秦秋寒调动他现有的内力给温霜雪渡过去,却好似泥牛入海半点作用也无,与温霜雪渡给他的内力所展现出的功效天差地别。
马车很快便到了他们所住的院子,秦秋寒抱着温霜雪下车,却在落地之时脚下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秦秋睿面色一变,自秦秋寒怀中把温霜雪夺过来快步进门,对秦秋白道:“十六,你看着五哥!他身上有伤闹了这么一场怕是受不住!”
秦秋寒甩开秦秋白的搀扶,追着秦秋睿过去:“我要陪着她!”
“让开!大夫到了!”
一道清啸传来,赵九如拽着一人自人群中冲过来。大夫被赵九如一路用轻功带着晃的头昏脑涨,被人提着扔在床前时手脚发软几乎是扑在地上。
秦秋寒把大夫从地上提起来安放在床前的方凳上,红着眼睛道:“只要你能救她,多少银子我都给!”
大夫晃了晃脑袋,伸手来诊温霜雪的脉,越诊眉头拧的越紧:“是不是动武了?”
秦秋寒道:“是!”
大夫面色阴沉,怒声道:“找死!”
秦秋寒一下子就慌了:“此话怎讲?”
大夫由打怀中拿出针包来摊开,自针包中取出数十枚银针以奇特的手法扎入温霜雪周身大穴:“上次我来诊脉时便告诉过她,她的内伤极重,半年内不可妄动内力,不然恐怕无法收拾!现在看来,她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秦秋寒踉跄着退了两步,一双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温霜雪。大夫的话温霜雪一个字也没对他提过,秦秋寒要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他还当温霜雪的伤虽重但并不是无药可医。可现在想来,温霜雪日前做的事竟是提着性命替他做的。
秦秋寒手指止不住的颤抖,望向温霜雪的眼神又爱又恨。既爱她豁出命来为他打点一切,又恨她豁出命来为他打点一切。打碎牙齿和血吞,也不知她这往人心里捅刀子的性子究竟是怎么养出来的。
就是在这样紧张的局面中,一道微带疑惑的声音传进了众人耳朵:“黄家后人?”
大夫施针的手顿了一下,而后又继续扎下去:“没有黄家后人,我现在是鬼门关的鬼。”
赵九如叹了口气,望向大夫的眼神十分复杂,终是没有再问。赵长生说过,世人皆苦,既然大夫自己抛弃了黄家后人的身份,他又何必揭人伤疤。
大夫施了针,又极快的写了个方子:“快去寻这几味药添三碗水熬成一碗,半个时辰之内务必寻到!”
秦秋寒接过方子扫了一眼,递给杨晗:“去找阎王!”
杨晗不敢耽搁,立刻离去。
赵九如见秦秋寒精神不定,想了一下走上前去,把秦秋寒拉到一旁低声道:“五爷莫急,我方才观大夫施针的手法乃是黄氏二十八针,相传有地府夺人之功效。黄家乃是杏林之中数一数二医门,在江湖上极负盛誉。此人施针手法老道,应是黄家的嫡系后人,只是不知为何也在加措做了鬼。有他出手,温霜应当无碍。你身上有伤,切不可大悲大喜,不然她醒了你又倒下,那便是在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