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秀大典过后没几天便下了册封诏,新晋妃子们坐着御制马车一齐进了宫,原本安安静静的皇宫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鉴于皇帝陛下忙于公务,短期内也没空来视察新属下,那些年轻小姑娘们便全跑去皇后和两位资深妃子面前争奇斗艳,一时间皇后的长乐宫成了最为热闹的地方。
“本宫都说过不用日日来请安。”长乐宫内云鬓花颜的女子懊恼的一手撑头,斜倚在黄杨美人榻上,“皇帝召不召幸也与我无关哪,我难道可以去日日劝说皇帝宠幸后宫吗。”
“这群小女孩儿们也是太过活泼了,不过大多出身世家豪族,见面礼都很厚重。本宫正想要几块红宝绿翡装饰屋子,可巧那个叶家小姑娘便给我送了来,当真合我心意。”
端坐在皇后身旁的女子悠悠开口,抬手扶一扶发间的琉璃宝树步摇,腕间血玉手镯与羊脂玉环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一身玫红织金缀玉珠百花团纹宫装,外罩同色丝绸绣金边大开褙子,袖口还坠着金丝流苏。
面容却是艳妆都遮不住的雅致清秀,明明是个清纯模样却硬是往浓艳方向捯饬,虽然也是极美,到底会让人忍不住联想若是作素雅打扮是否更好。
“还真是合你的性子,红红绿绿俗不可耐。”另一边正赏玩着博古架上天青色绘水波纹官窑碗的淡紫衣衫女子嘲讽道。
“也比你这为赋新词强说愁装模作样的软弱样子好。”
“李静姝你嘴里吐不出好话来是吧。”淡紫衣衫的女子咬牙切齿猛地抬手指向一脸无所顾忌的玫红女子,力道大的差点把那瓷碗砸碎。
“刘秀英你不挑事儿谁稀的理你。”名叫李静姝的姑娘飞了个白眼。
“好了好了,两个都跟小孩儿似的,好歹你们也是二品妃嫔,一宫之主,怎么还和刚进宫一样胡闹。”皇后的头更疼了。
“总是刘秀英的错,她好好装她的风雅不就成了,偏要开口显得她有一张嘴了不得。”昭阳宫主位清妃李静姝委委屈屈的看向皇后,“阿宁,你知道我也不是爱生事的。”
“阿宁你看,她多惹人厌。”和昭阳宫只隔了一个湖的广阳宫琳妃刘秀英也向皇后控诉。
“哎呀,看来我来的正巧,又是您二位日常拌嘴时间,不过打情骂俏也是要有个限度的呀。”宣丽兹笑眯眯的出现,怀里抱了只鸳鸯眼狮子猫。
皇后立刻笑逐颜开:“可算是来了,本宫都快烦闷坏了。”
“小宁儿不用这么热情,本殿下知道你十分想念我。”宣丽兹话音刚落,皇后从她怀中抱走了猫儿,欢喜的逗弄:“我的小鸳鸯呀,快让姐姐好好抱一抱。”
“……”
“姑祖母大驾光临,晚辈给您请安。”清妃乐呵呵的行礼,一脸的嘲笑。
“你能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安静美好?”宣丽兹吐槽,就近寻了个绣花锦凳坐下。
“你怎么有空来长乐宫?听说新来的叶贵人和周美人总去找你,巴不得天天赖你宫里,现在被你打发走了不成?”琳妃好奇道。
“别提了,你知道叶贵人送了我什么吗?”一提到这事儿宣丽兹就耷拉下脸来。
“左不过金银珠玉呗,你又不像刘秀英一样矫揉造作的名声在外,不会送字画书卷吧。”清妃道,同时收获琳妃白眼一枚。
“她送了我整部的《女内训》《女诫》《列女传》《金刚经》《地藏经》,还全是手抄本,对我说因为我金尊玉贵,什么好东西都有,所以送点她闺阁中抄写的书卷给我,以表心意。那么一大堆的书,我也不好意思不收呀,你说她这是图什么。”
叶馨婉送她书卷的时候目光如炬,言辞之间恨不得她把这些书日日诵读烂熟于心才好,甚至还想天天都来跟她分享关于这些书的学习心得,把她吓得连连拒绝,叶馨婉又不死心的坚持了几天,终于在她强硬的态度下放弃了共同学习的想法。
“叶贵人喜好这些?早年我未出阁的时候去叶府寻她长姐一道玩,去过她房里,架子上摆的都是什么调香册子名家诗词之类,想不到竟改了性子。”琳妃道,“不过前些天我看见叶贵人,感觉她的确与小时候不同了。”
“我怎么没看出来?她不是从小到大都是得体知理的样子?”清妃不以为然。
“你以前见过她几次?”琳妃再次给个她一个美丽的白眼:“先前她也是闺阁典范模样,但有些天真的娇气,待人也是一片赤诚,干净通透的一眼就能望到底,现在你看着她的眼睛,幽深的怎么也看不透。”
“可能调太多香把眼睛熏过头了吧。”
琳妃已经放弃和她沟通,干脆又去看桌上的魏紫纹镀金白瓷瓶:“这个瓶儿真不错。”
“你既喜欢便拿去吧,难得这魏紫画的好,镀金也不显俗。”皇后道。
“那便多谢阿宁了,我那边也有几盆好花儿,一会回去叫人送了来给你。”琳妃笑盈盈道。
“你前些天从我这抢了个珊瑚树怎么不想着还礼给我呢?”清妃嚷嚷起来。
“谁抢你的东西了,那是陛下赏赐与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你忽然作了首酸诗,陛下能不给我?明明之前我表达了想要的意思,你就非要和我抢。”清妃跳脚。
“你当时说的是,‘陛下,这红红绿绿的多好看哪,这翡翠可真大呀。’陛下都不好说你,珊瑚树落到你的手里也是暴殄天物。”琳妃不屑的瞟了眼清妃,“李大人也是一代名士,怎么生了你这个无知粗妇。”
“无知粗妇不会说酸话,但能打酸人,你要不要试试?”清妃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了三震。
皇后无奈的吩咐宫女上茶,“喝口水吧,本宫瞧着你们吵的也是口干舌燥。”
“叶贵人也就罢了,周美人每天都要向我请安,一坐就是小半天,明明没有话说也要勉强自己,我都替她累得慌。”宣丽兹忍不住直叹气,这几天为这事她怎么也想不通。
“许是皇帝不来后宫,她们想着向皇帝的长辈们示好,毕竟这宫里也只你一个与她们年龄相仿但地位崇高,觉着你比较好相与罢。”
“我说陛下也真是奇怪,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在办公,若不是他还来几次我这儿,我真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君侧蓝颜。”清妃撇撇嘴。“不过他也够烦的,一张冷脸拉得老长,是觉得他自个儿有多委屈,我还委屈呢,每个月还得伺候他,一个人在宫里不晓得多快活。”
“陛下去你那自然是委屈的。”琳妃讥讽道。
“得了吧,就好像去你那不一样。况且你不讨厌他,怎么每次他走了都能多画好几幅丑画?连给宫人的赏赐都厚了好几分。”清妃凉凉道。
宣丽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的好侄孙真可怜哪,一妻二妾压根不把他当回事,自家母后还非逼着他临幸后宫,真是鞠躬尽瘁。
“你们二人素日是辛苦了些,如今新人入宫,也可松快松快了,这些新来的妹妹们年少活泼,陛下也会很喜欢的。”皇后微笑中透着若有若无的嘲讽,纤长白嫩的手指隐没在狮子猫洁白的绒毛间。
“哪的话,阿宁也辛苦,还得执掌宫务,事儿比我们烦多了。”清妃不以为然。
“宫务我倒不厌烦,反倒是种乐趣了,相比嫁到哪个世家勋贵做宗妇,我宁愿在宫里。”皇后轻飘飘的吐出句话,若在外人听来定会惊诧不已,但室内其余三人都面不改色,习以为常。
沉默半晌,清妃提议:“闲来无事,咱们打叶子牌吧。”
“每次这种棋牌活动我根本赢不了,我围观就好。”宣丽兹立刻摆手。
“这么多年了你还没长进,太皇太后给你请的师傅都是被你气走的吧。”清妃一边摸出牌来一边笑道。
“明明是你们三个一直合起伙来坑我。”宣丽兹立刻辩驳。
“你打得好也不怕咱们三个联合起来呀,还是技艺不精。”琳妃也加入嘲笑队伍。
宣丽兹说不过她们,手脚敏捷的捉住正打算从皇后膝上溜走的狮子猫上下其手,惹得狮子猫不满的喵声抗议,她厚着脸皮搂住猫儿,顺便观战牌局。
看着兴致勃勃的三人,宣丽兹不禁想到她们初次被召进宫来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