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周玲珑后,宣丽兹大刺刺地瘫倒在美人榻上:“哎呦,今年的事情也太多了点吧,累死了。”瞧见碧绿侍立在一旁,轻轻拉拉她的衣袖,讨好地笑:“今晚多吃一碗肉可好?”
碧绿连个眼风也没给,指挥着宫人们撤下方才待客的茶水瓜果,换上宣丽兹素来爱吃的东西:“想是殿下忘记了几桩事情罢。”
“我不知忘了什么,不吃肉就不吃罢,今晚我还去周美人那里玩。”宣丽兹笑嘻嘻地换了个瘫倒的姿势,一脸的无所谓。
“且不说吃不吃肉,藏书阁可是又落了一层灰了,早知道何必巴巴的去打扫布置了,白遭了那些云锦蜀绣。”青翠往香炉里重新又添了香料丸,金香匙与玉盒相碰发出清脆的声音。
宣丽兹一拍脑袋:“我就说有点怪怪的,原来是忘记了去藏书阁!哎呀,最近事情太多,浑忘了。”
青翠轻哼一声:“怕不是事情多,而是讲起读书来总没有听故事重要,这后宫嫔妃娘娘们的故事,不知又与咱们翠微宫什么相干了?”
“此次落水到最后不还是把我卷进去了吗,自然是要参与其中的,怎么能是一点也不相干呢,再说,方才周美人说的话,你们俩也都听见的,且不说凤才人那边还捉摸不定,便是周美人被吓成这个样子,整日里惴惴不安的,我又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殿下总是能扯出些道理来。”青翠飞了个白眼。
宣丽兹嘿嘿笑着:“藏书阁当然是要去的,碧绿青翠忙活许久重新布置的,怎么能不去呢,且放着,总之及笄前一定能去的。”
“去不去还不是全依着您的意思,您倒不必勉强。”
碧绿看看窗外的天色:“您可要去寿康宫了?”
“寿康宫?噢,周美人说的那件事啊,不如先让竹青去说吧,周美人前脚从我宫里走,我后脚就去寿康宫,传到太后耳朵里不知又作何想,算了。”
连累了周玲珑也不好,毕竟太后管管儿子的小妾还是有这个本事的,尤其本朝这位太后特别热衷于管这档子事。
到时候太后又得找个由头去训斥周玲珑不成体统,世家出身的太后娘娘对于体统,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遵从。
此时高贵端方的太后刘氏正在对着自己的侄女谆谆教导。
琳妃垂首跪坐在慈宁宫小佛堂的蒲团上,太后手执念珠,面朝佛像,似乎是在凝神静气。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太后转动念珠的细微声音。
“陛下多久没有去你那了?”终于,太后浅淡平静的声音幽幽响起。
琳妃低垂的眼中升起浓浓的厌恶,把头低得更厉害了:“回太后娘娘,约莫有十七八日。”
“那昭阳宫那边呢?”
“臣妾不知,近日来陛下并不很踏足后宫,偶有几次也是到新晋的妹妹们那儿去。”
“哼,这个月都过了大半,陛下只来了后宫三回,还是哀家腆着张老脸借着赏春宴硬把他拉来的,你侍奉了陛下多年,竟然一点都拢不住陛下的心,枉你还是刘家精心培养的,这样不中用!”太后将念珠猛地拍在案几上。
“太后娘娘息怒,是臣妾的过错。”琳妃伏地叩首请罪,眉梢都没有动一下。
太后冷冷地盯着琳妃,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过错呢?”
随后在宫人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走到琳妃面前,伸手抬起琳妃娇俏的下颌:“九娘,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我?怨恨姑母把你送进了后宫?”
琳妃抬眼望向太后,本是媚意丛生,波光掠影的一双美目中毫无感情:“臣妾不敢。”
太后就那样与琳妃对视许久,淡淡地收回手,转过身去:“你怨恨也没有用,哀家都是为了刘氏的荣耀。”
“是,娘娘英明。”
“你自小生活在金玉堆里,不知人间疾苦,可知当年咱们刘家,落魄到何等地步?若不是我嫁入皇家,你现在不知嫁给了哪个寒酸举子。”
“自然是全靠姑母,刘家才不至于沦落不堪。”琳妃嗤笑,举袖狠狠擦拭着自己的下巴,好像要擦去什么脏东西似的。
“你现在怨我,等日后年岁渐长,便会知道,我为你选了最好的一条路,以你的容貌,”太后踱步到紫檀木圈椅前坐下:“泯没在民间岂不可惜?”
“正是呢,若不是为着这容貌,您怎么会做主把我娘亲娶进门来呢?为此辱没了刘家门楣,不物尽其用,当真是不合算。”琳妃满面嘲讽,艳丽容颜上全是冷意。
“放肆!”太后大怒:“哀家给了你荣华富贵,万人之上,你的娘亲也从一个民女变成了世家贵妇,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臣妾不是说过,臣妾向来无半点不满。”
“只是叫你去拢住一个男子罢了,凭你的身段容貌,学识修养,竟然这么多年都不能成事,反倒还不如李家的那个粗鄙丫头,简直是废物!”
“太后娘娘,”琳妃提高了声音,嘴角挂着讽刺的微笑:“都说知子莫若母,陛下的心意,您应当再清楚不过了,可我是您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却不能合了陛下的意呢?您千方百计弄进来的叶贵人,好像也没有在这批新人中拔得头筹呢。臣妾也是,甚为不解。”
太后猛地起身,几步冲到琳妃面前,扬起手就是一掌。
“啪”琳妃的头被打得偏了过去,白嫩的脸蛋上迅速浮现出通红的掌印,煞是可怖。
“娘娘仔细手疼。”受到掌掴,琳妃却好像并不以为意,冷笑着刻意放柔和了语气,只是说出来的话总是萦绕着怪里怪气地讥讽意味:“您这样金贵的手,可不能为了区区掌掴小事而伤着。”
“你不要给我阳奉阴违!整日里同李家丫头混在一起,还和永福来往过密,她一个多余的大长公主,你倒是宁愿把心思放在她身上,也不多想想嫔妃的本职!”
“本职?臣妾不是一直恪守本职?难不成臣妾能强迫陛下来后宫?这不是太后娘娘您所掌管的事务吗,臣妾怎敢越俎代庖。”
太后的胸口一阵剧烈起伏,随侍宫人连忙替她抚背顺气,俄而,她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琳妃一番,森然一笑:“九娘也多年未见你的娘亲了,哀家倒是听闻,最近她身子不太好,想是郁结于心,你说,她怎么就不好好保重呢?”
琳妃浑身一颤,眼神中的慌乱与不甘心交织在一起,少顷,咬了咬牙,俯首而拜:“母亲素来体弱,但只要是在刘家,自然是能万事无虞的,想来最近暮春时节,极易受凉,臣妾会修书一封,叮嘱母亲好好保重。”
“你最是个有孝心的了,只是年少不知事,还要多听从长辈教诲才是。”太后满意的回到座椅中,施施然啜饮一口清茶。
“是……侄女无知,谨记姑母训诫,还请姑母多多费心……教导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