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佑也不接过来，只是淡淡道：“放下吧。”随后又埋头到堆积如山的奏折里去了。

双喜便应了声，将茶水放好，又将那旧的茶撤了下去，笼着袖子在一旁再次站定。

“今日康乐大长公主的府上的游园会，听很是热闹？”冷不丁的，宣佑忽然提起了跟朝政毫无关联的事情来。

“这……宫外的事情，奴婢也不得而知呀。”双喜被问懵了，这一下子跳跃的有点大，何况陛下不是从来不关心朝政以外的事情吗？

“这点事你都不知道，要你何用？”宣佑似乎是生了气，将朱笔重重一搁。

可这也不是我分内的事情呀？双喜满心的疑惑和委屈，他是养心殿里的内侍，又不是大内的探子，真要是宫里宫外了如指掌了，怕是就得被打包收拾完了。

“去去去，朕看着你都烦，下去，全给朕下去。”宣佑瞧着双喜那副样子，更是生气。

双喜只好低着头麻溜退下，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的，难不成……已经徒门外的双喜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

这次康乐大长公主殿下的游园会，好像是为了给永福大长公主殿下招驸马……

双喜长长的叹气，果不其然，能让自家陛下无缘无故发脾气的，也只有那位了。

作为一个内侍，双喜自然是不敢随意揣测君主心思的，且对于无意中探知的消息，都要守口如瓶，双喜虽为内侍，活了二十多年，也不是万事不通的，对于自家陛下的掩藏的秘密是能窥知一二的。

世人皆陛下是个合格的君王，却未有多少人能知晓，陛下身上的软肋。

双喜希望陛下唯一的致命弱点，永远也不要为他人所知悉，否则，翻地覆。

他拉过自己这些年来亲手培养的一个内侍来附在耳边悄悄吩咐道：“你去把羽卫长叫过来，告诉他陛下要知晓今日康乐殿下府上发生了何事。”

为了让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好过点，双喜决定赶紧让皇帝陛下能够了解到自己想要知悉的消息，否则接下来的几怕是又不怎么好过。

可让双喜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羽卫带来的消息，只会让他接下来的日子更难过。

当双喜满面笑容的领着有皇城暗探，帝王耳目之称的羽卫踏进的再次踏进养心殿，禀报后便站在一旁侍立，想着陛下指不定还会嘉奖于他，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宣佑瞟了他一眼，没有话，看向跪在下首的羽卫长，“今日康乐府上的宴会，听是为了永福大长公主选夫婿而办？”

羽卫长恭敬回道：“回陛下，确实是为了永福大长公主殿下选婿一事，也因此各家适龄勋贵子弟俱都到齐了。”

“那么可有什么人是永福看上眼的？朕倒要看看，是哪家如此心急的要攀附皇室。”宣佑冷声道。

羽卫长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诧异，这跟攀附有什么关系，公主招驸马历来是在勋贵里选，且这宴会是康乐公主下的帖子，皇家有请，哪个能不遵从？

但是面上自然还是恭敬答了：“此中细节微臣并不能得知，只是大略知晓，永福大长公主殿下未曾在此次宴会中对何人青睐有加。”

到此处，他悄悄抬眼觑着皇帝的神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延展开来关于永福殿下其他的事情，但是看到陛下听到方才消息后明显好转的表情，便不敢再开口。

万一完了皇帝陛下的心情又变糟了，下场肯定不会很妙。

“还有什么，尽数来。”宣佑自然也是看到了羽卫长脸上的神情变化，声音便又冷了下来。

“是……永福殿下虽然未曾对谁青睐有加，在席上还是与两位郎君相谈甚欢。”羽卫长懊恼与自己表情控制的不到位，怎么能忘记了陛下对于永福殿下的事情，向来敏感的要命。

这下怕是没那么好过关了，眼瞅着宣佑的表情越来越坏，周身都散发出冷气，羽卫长心一横，干脆全部出来了事，反正暴风雨总是要来的，一股脑发泄完了也是好事，总比持续十半个月的高压气氛要好得多。

“先是与沈和銮沈大人相谈了几句，后来殿下好像又与一位郎君在康乐殿下府上的亭内了些什么，还赏赐了那位郎君些物件，只是不晓得是何物，但之后未曾听闻殿下再传召那位郎君了，其他的郎君倒是没有机会与殿下交谈，只是都对殿下赞誉有加……倾慕……”羽卫长还未完最后几个字，便听得“咔嚓”一声，皇帝陛下手中所执朱笔，已被拦腰截断。

而皇帝陛下本饶表情，更是寒地冻，黑云密布。

“怎么不继续了？”皇帝陛下冷笑，话语像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还有什么佳话，一并来啊。”

这一刻，久经世事的羽卫长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再下去，这整个养心殿都要给冻严实了。

双喜已经全无方才的喜悦，哭丧着脸，万念俱灰，这下子可完蛋了。

“还有哪位郎君，为咱们永福公主所倾倒？与朕，朕挑个合适的，好赐婚以成人之美啊。”宣佑脸上是温和绚烂的笑，声音也很有些温柔意味，但双喜和羽卫长却是齐齐一颤，俱是感知到了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嗯？”皇帝陛下轻柔的声音里却带上了警告的意思，羽卫长更是浑身都快冒出冷汗来。

既然都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在紧张气氛下的羽卫长，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无法再灵活思考了，他颤抖着开口：“回陛下，现如今未定亲成婚的郎君公子们，大多都是想着能否得公主殿下青睐的，毕竟殿下是咱们大齐这十几年唯一待出降的公主……且前段日子太皇太后与康乐殿下已经知会了大齐各地的公侯世家……”

双喜绝望的闭上眼睛，他怎么能知道，这位平日机敏的羽卫长大人，好端赌作什么死，拉着他们全都完蛋。

他瑟缩一下身子，感觉到养心殿温度骤降，室内纵然宫灯长明，也已经阴沉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