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静默片刻,轻轻掐了掐宣丽兹的脸蛋,“凤凰长大了,想的竟然这样深远长久。其实佑儿与沈大郎的关系,还有沈家的忠心,你的担心是不会成真的。但既然凤凰有了决断,我也尊重你的意见。只是……”
她话锋一转,“你不要为了一时的情绪而掩盖自己的心意,须知有时候错过便是再无挽回的余地了,若是你为了沈大郎能够驰骋疆场而牺牲自我的情感,不止是伤害了你自己,对沈大郎,对易云兴都是不公平的。”
“我知道的。”宣丽兹仍旧是低着头,缓慢而坚定的回答。
“既如此,那我也得开始张罗起你的婚事了。”太皇太后笑笑,“可我还是要按例查一查易云心背景,当年康乐出降,我也是将崔家查了个底朝,你可不要护短和我置气啊。”
“嫂嫂,瞧您的。我难道是白眼狼不成?”宣丽兹不悦的摇了摇太皇太后的手臂,表示她的不满。
让嫂嫂查一查易云兴,她才能更放心,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也好及时收手。
从寿康宫中出来已然是午后,宣丽兹坐在步辇上便有些昏昏沉沉,回宫午休又觉得无趣,瞧着路旁的亭台楼阁,忽的想到先时常与皇后等人赏景的畅园,便吩咐步辇转路向园内走。
因在宫中,园子并不很大,但胜在清幽曲折,宣丽兹挥退了宫人们,自个儿走到了园深处的二层亭上躺下。
当初这里还是皇后先发现的,她们几个每到夏日想些悄悄话,都会躲到这里,园内种的树木有驱蚊避蝇的效果,夏在这里最是舒适,后来为了方便,她们还在二楼放了竹床软垫,却没想到今日正派上了用场。
纵使是园子的清幽一角,也是三五不时便有宫人打理的,因此宣丽兹只是轻轻吹了吹竹床上的薄灰,便卧了上去,很快进入了睡梦之郑
模模糊糊不知过了多久,宣丽兹半梦半醒之间却听到楼下好似来了人,声音熟悉的让她猛地一激灵,不敢随意动弹,只努力伸着耳朵试图听清楼下的对话。
楼下的一男一女好像起了什么争执,男子的声音是沉痛的无奈。
“阿晏你如今还不肯原谅我么,当初我真的是想要娶你……”
话没完便被女子打断,“卫大人步步高升,妻儿俱全,正是春风得意时,何须在这些陈旧的玩笑话来作弄我?”
卫大人?宣丽兹惊得差点便要从竹床上蹦起来,但她还记着自己是在偷听,赶紧拿手捂住了嘴,屏气凝神往下听,但汗还是不由自主的顺着额头不断的往下滴落。
她方才就听清了那女子话是苏晏宁的声音,而男子的声音模糊不清,可那句卫大人,却也最终揭示了他的身份,卫二郎卫丰。
宣丽兹不清楚为何苏晏宁会和卫丰在一起话,还是在这等隐秘的地方,出来的话更是令权战心惊。
什么叫原本该娶她,难道阿宁先前与卫丰有情,但又为何两人最终分道扬镳?
以他们现在各自的身份,更是不能够在簇私自交谈。
楼下卫丰还是那样恳求无奈的语调,“阿晏,请你相信我,我的心里由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是谁逼迫你去娶崔祾的吗?当年我抱着亲手缝的香囊,里面装了你过最喜欢的香料,就坐在月墙上等啊等,等了你整整一晚上。第二你的母亲便登门,是对不住我家,你要娶康乐大长公主之女,咱们两家的约定便作废,最好是永远不让皇家知晓。大长公主的女儿,为什么突然看中了你呢?”
宣丽兹从未听过苏晏宁一气这么多的话,也从未听过她声音里包含的如此激烈的情绪。
在宣丽兹的印象中,苏晏宁一直是云淡风轻,处变不惊的,话行动都是不紧不慢,轻柔端方,与现在下面的那个女子,是截然不同的。
“事出有因……”
“你你不情愿,如何还喜得贵子?果然是风光霁月卫二郎,没有一件事做不好,当夫君也是尽职尽责,便是事出有因也毫不计较。”
“阿晏!”卫丰的声音有了些许的严肃,“你是知道我的,难道我娶了妻之后不善待她,你会欢喜吗?那我岂不是成了不仁不义之人。”
“是啊,你有情有义。”苏晏宁声音苦涩的干哑,“那你今日为何来呢?宣佑让你来,只是听从他的命令么?便如同你娶崔祾一般,真正的忠君爱国。”
“是我自己要来的。”卫丰又缓和了语气,“我想来,看看你好不好。”
“劳卫大人挂心,我很好。”
卫丰低低的苦笑一声,“阿晏你过的好,我便放心了。此后也再无机会与你这样话,请你……无论如何都要爱惜自己,好好的过日子。”
苏晏宁沉默了一会,“我自然是会好好的活,看着卫大人在我面前行礼跪拜,我便舒心畅快,还有什么过不去的。”
“是吗,这样也好……只要阿晏你开心就好。”
之后便是很长很长的寂静,久到宣丽兹耳朵腿脚胳膊都麻了,楼下才传来二人离去的声响。等到声音终于全部消失,宣丽兹费力的直起身,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酸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然而这比不过她今日听到的内容来得让她在意。苏晏宁与卫丰,原先只以为她们是比邻而居打过几照面的生疏关系,却没想到是青梅竹马的情谊,按照她们所,这婚事当初还是两家心照不宣的,只是崔祾横插一杠,两只鸳鸯便就此分离。
这倒也罢了,各自成婚后如何还能再聚于宫中私下相谈,还是宣佑首肯?他们是有什么毛病?
宣丽兹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但找不到人去解答,也不会去问唯一可能的宣佑,只能按下繁杂的情绪,回到了宫郑
若真是有事,总会显露蛛丝马迹。苏晏宁当皇后这么多年都尽职尽责,卫丰也待崔祾甚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等到崔祾上京便能见分晓了。
只是纵然他们之间可能只是最后的道别,恭自持礼,宣丽兹还是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此事不明,她怕是都无法如寻常一般去长乐宫了。虽最近这段时间她本就无颜去长乐宫。
想想又是苦笑一声,自己都一团乱,还去指摘旁人,五十步笑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