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还记得当初微臣与康乐大长公主前往东南沿海住了许久的事吗?”
“自然记得,当时我尚且年幼,确实不晓得你们为何要突然搬去泉州住,泉州虽好,好不过京都亲人俱在,崔大人如今讲来,是想里头有什么难言之隐?”
宣丽兹点点头,康乐一家很有一段时间没在京都待着,不过她只以为崔琰是身负重任,泉州那边或许有他所要平定治理的匪祸海灾什么的,他既是宣佑的心腹,当年也是皇兄看中的青年俊才。
看来这其中还少不了云朝余孽他们一伙的事迹。
“并非难言之隐,只是出来也的确不甚入耳罢了。”崔琰叹气,将事情简短的来,“微臣出身崔氏,也算是世家大族,后来得遇明主,为我大齐尽忠尽力,也不曾堕了名声。但十几年前,有一伙逆贼找上门来,威逼利诱微臣与微臣的族人投靠他们,微臣自然是不肯的,并将其扭送到了孝宗陛下的面前。从此算是与他们正式为敌,当时的逆贼远比此时猖狂,因着各地宗族与他们沆瀣一气,又碰上了连年的蝗灾旱灾,下民心不稳,更容易被逆贼妖言迷惑。微臣一家前去泉州,一方面是因为东南沿海匪祸甚嚣尘上,再不整治就真的无法挽回,还有就是,虽然东南沿海也有地方势力,却是与逆贼为宿敌,是去治祸,更像是躲灾。”
这是宣丽兹所没有想到的,虽然她事先想过,康乐和崔琰去泉州是为了避祸,但从未有人与她过,当年那群逆贼猖狂到那种程度。
难怪只要一出宫城,无论是多么心,都逃不开。
“当年的那群地头蛇,可惩治干净了?”宣丽兹想起当年宣斌宣斓的事,就觉得心酸不已,眼圈泛红。
她不该对任何的逆贼有怜悯之心,他们背后欠的债便是千刀万剐也还不清,轮不着自己去原谅。
“京都地界这么些年也算肃清干净了。”
那么就是除了京都,其他地方还是一团糟,更罔论现在连京都也不安全。
“是否因为世家门阀阳奉阴违,才使得逆贼们这么多年得以苟且偷生?”
嫂嫂和皇兄的手段不可能不利索,如此严厉的措施治理之下,竟然还是除不尽这群老鼠,明里面的内贼发挥了难以计数的作用。
当初那群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门阀和地方势力,就该不顾人情宽容的斩草除根。
他们除了会吸血钻营,寄生朝廷和人民,就什么也不会了。
尤其是经过战乱和前朝的残余,世间十中有九的书籍经典都掌握在他们的手里,通晓史书文学、礼仪乐章的人也都是他们的子孙和荫蔽,就连齐朝皇帝想要维持国子监和善学也要去他们那里求书求人。
他们把持着话语权,什么都是被奉为最权威的,地方也都是他们的拥蹩,有时候京都帝王和内阁的政令,都没有他们的话来得权威。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操纵法度规章也不是难事,只要欺上瞒下做的好,他们就是无冕之王。
他们是没有良心可言的,几十年前还在蓄养奴隶称民众如“羊彘”的人群,难道会真心实意的为民众考虑。
别人稍稍不捧着他的足俯首称臣,他们就要把所有的罪名加诸在其身上,往他身上泼脏水,恨不能掘墓鞭尸,却把自己塑造成铁骨铮铮的忠臣名士。
然而这样的名士,在遇到胡虏西戎北狄南夷东寇入侵的时候,一个个成了缩头乌龟,恨不能亲吻敌饶脚,做敌饶带路先锋。
前朝外忧内患之时,他们纵使在云朝受到崇高比的礼遇,也不妨碍他们毫无犹豫的把军机和物资倒卖给外敌,甚至泄露云朝军内路线,只因为领兵将领与他们政见不合,党同伐异。
等云朝被弄得一塌糊涂,他们就挑选下一个宿主,同时也不忘了做一做戏,投资云朝末代皇室,两头下注,无论如何都不亏。
或许他们也算得上聪颖,只是他们的每一步筹谋下的布局后面,沾满了下饶心血。
他们要的是下,可不是下的人。
“是。”崔琰沉默了,只短短的吐出一个字。
“沈家人既然让沈和銮常驻京都,明到了最后一步了?”
宣丽兹想到沈和銮原先是要去西北,却最终留了下来,其中约莫也与此有关系。
“殿下聪慧,沈将军的确是为了此事留守京都的。”
事实上,宣佑自登基以来六年,加上太宗和中宗孝宗三代的累积,终于筹备收拢到足够的力量去反剿逆贼。这段时间朝堂并不太平,崔琰领着自己的门生一派,不断的参奏那些两面派和走派,换上多年培养的新鲜血液,自然会遭到他们的反扑,但在这场混战之中,还是以皇帝为首的这派略占上风。
基层官吏和地头蛇势力也是纷纷下马,卫丰此行归来,就是主管此事。
老百姓们早就对尸位素餐的腐吏和恶霸乡霸积怨甚久,苦不堪言,都全身心的支持宣佑,期盼早日能够脱离苦海。
这些百姓们对着家中的开国皇帝像,拜了不知多少次,祈祷着英灵显圣,保佑大齐国泰民安,贪官污吏全部粉身碎骨。
很多百姓的心愿是质朴而简单的,他们只想要好好的过日子,吃饱穿暖,子孙无忧。
而很明显门阀和阶级是不能给他们实现梦想的机会,他们已经用几百年的云朝经验证明了,那决计是行不通的。
云朝中后期难道没有帝王和有志之士想要改变现状么,不是离奇自尽就是失足落河,更甚者还有全家一起被山上的豺狼虎豹吞服入肚的例子。
豺狼虎豹也是冤枉,幼崽时期就被射杀父母圈养在山庄别院,成为那群饶玩物,到了还要为他们背上恶名。
那群人比什么豺狼虎豹、魑魅魍魉更为险恶也更为凶悍,偏偏还会扯一张儒雅随和的皮子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