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舞姬不像是从梨园出来的。”坐在席上的贺欢欣忽然出声,满脸的困惑,“且跳的也不是正宗的胡旋舞。”
一时间吸引了数道目光,身旁的钱宪缨笑一笑为她解释,“大约是新改良过的舞步,舞姿曼妙卓越,别有一番意蕴。”
“也许是吧。”贺欢欣还是有点犯嘀咕,她因为母家身份原因特意学过很长时间的胡旋舞,看着就觉得底下跳舞的力道和劲头都不太对,比起传统胡旋舞的活泼张力,下面的舞姬跳的太过霸道,甚至还带着点生硬,这是跳胡旋舞的大忌。
那正中的舞姬媚眼如丝,一步一步的踮着脚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向上首坐席走来,褪下玉色手臂上的金钏臂环,双手捧着献给皇帝。
宣佑的脸上并不是被美人青睐的得意和享受,还是惊怒之气更多一些,他首先没有去看那美饶娇俏面容,而是看向了双喜皱的纹路深深的苦脸。
双喜赶紧摇头表示这事儿他也不知道,尚宫局那边也没跟他过有这么一出,宴会上的歌舞奏乐除了开始和结束的礼乐是礼部核办,剩下的都交给尚宫局的通知梨园去布置了,他一个内侍总管,怎么能晓得其中的关窍。
宣佑冷着脸接过了金钏,随手放到一边,没有再开口。
舞姬脸赤红,眼里有了泪意。
皇帝陛下纹丝不动,若是谁都像她这般大胆,将来他还有没有轻省日子过了,光是自己母后隔三差五的送美人就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
柳霏烟以团扇遮面,轻轻的碰一碰皇帝的衣角,声劝道,“陛下,这舞姬跳的也是极好的,不若赏赐她些东西,以示嘉奖?”
皇帝眼风只是短暂的落到了他的爱妃身上,果断的否决了提议,“跳的是不错,可是没规矩,让她再好生学学规矩礼仪才是。”
柳霏烟就也不再话,垂着眼帘数着盘子里的盐渍青梅。
双喜忙在一旁道,“还不快退下,妨碍了陛下和贵人赏舞,你可担待得起?”
舞姬声的抽泣起来,哽咽着不愿意走,搓着手腕上的披帛,看向皇帝,“妾只是奉命行事,交代若是不能让陛下开心,便不放过妾的家人,还请陛下怜惜。”
“荒唐!你安敢在此胡言乱语,到底是何居心,快把她拖下去,严加审问!”双喜厉声呵斥,指挥内侍要把那舞姬给叉出去。
“是太后,太后娘娘,您不能不救我,是您指示身边的公公扎到我家里去,绑了我一家老,就为了让我入宫,您怎么能这样对我?”
舞姬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给架着,手脚不停的挣扎,尖锐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内。
因着方才的闹剧,殿内的歌舞一概都停了,此刻无论是坐在哪个犄角嘎达的宾客,都将这舞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时俱都垂下头,生怕展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但还是有些年轻的郎君娘子,偷偷的抬眼望上面瞧着。
被突然扣了锅的太后大怒,拍案而起,“贱婢安敢胡言污蔑哀家!”
“太后娘娘您何必这样恼羞成怒,今被拖下去,我是活不了了,还不如让众人都知道你的面目!”
太后气得满面紫涨,颤抖着直指那人,“我何须要做出慈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底下美人千万,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费心?何况我出身李氏,从不会做这种粗鄙之事堕了我的身份。你究竟是何人指派,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胡乱泼人脏水!”
她真是想不到还有人拿这种低劣的谎言来污蔑自己,虽然太后是很为自己儿子的后宫着急,也搜罗过不少美人,都是底下人选好了报给她,她是不会亲自过问这种事情的,再者,论容貌才艺身世,这舞姬根本就不会纳入她的考量范围。
竟然还有人碰瓷太后,用的还是这么没意义没营养的手段。周玲珑心中大奇,太后历史上的确是很快的在斗争中落败了,可也不是因为这么儿科的原因,明显是有人借机生事,想要污蔑太后的名声。但是这样能有什么好处呢,做法是不是太过简单了,令人只会同情太后被平白泼了脏水,对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绝对不可能是皇帝做的,他还得顾忌自己母亲的面子,皇后也不可能,要是想恶心这个婆母,有不知多少的高明手段,用不着如此,其他的跟太后也没有矛盾,怎么会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玲珑正冥思苦想到底是谁的杰作,就听到那舞姬嘤嘤哭泣起来。
“太后娘娘你既然都如此了,我的家人想必已经被您处置,也罢,如今我就跟你们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她忽然目露凶光,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后脚一蹬,纵身向前,直直的往皇帝的面门刺去。
那群在台下的伴舞和乐师们也纷纷抽出炼剑,兵器出鞘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凉,巡逻守卫的护卫们也拔刀与其对峙,那些业余刺客们齐齐扬声喊零什么口号,便冲上去和护卫们扭打到了一起。
刺杀皇帝的舞姬被陛下身边的亲卫一脚踹中心口,飞出去三尺远。她闷哼一声,手脚敏捷的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执刀往皇帝的方向冲,就在护卫们迎上去的时候,忽然又调转了方向,一刀往太皇太后扎去。
太皇太后和太后本就坐得离皇帝不远,只是谁也没想到此人会突然向太皇太后发难,宣丽兹惊呼一声,不管不鼓往她这边奔来,连身边的女官也没能拉住。
好在皇帝不是体弱无能之辈,他抓起桌上的金钏就往那舞姬的脖颈掷去,自己则飞快的把太皇太后拉到身后护住,趁着舞姬摇摇晃晃之际又是一记窝心脚,随后那舞姬就被赶来的护卫乱刀砍死,倒在了桌前。
宣丽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抓住太皇太后的手不住的上下打量,“嫂嫂你没事吧,没伤着哪里吧?”
太皇太后惊魂未定,还是安抚的冲着宣丽兹笑了笑,“我没事,多亏了陛下果决。”
“皇祖母您无事便好。”皇帝一面警惕着四周,一面命双喜带着几个护卫护送太皇太后等女眷撤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