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灵睡到日晒三竿才起，客厅没人，主卧的房门关着，玄关摆了一双七厘米的尖头高跟，看来，杨妍还在睡。

至于何淼跟萧珊珊，她们的工作时间不比杨妍灵活，一大早就要去公司上班。

洗漱完，叶灵换了套米色休闲服，粉黛未施，抓起钱包，出门觅食。

等吃饱回来，却见杨妍穿了件真丝睡裙香肩半露，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眼神相接，又各自错开。

毕竟，她们不熟。

叶灵准备回房间仔细对比一下几家布料供货商，再做决定。眼看到了关键时期，任何意外都可能摧毁之前所有努力，必须慎重再慎重。

正当她沉思之际，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叶灵离得近，顺手把门开了，便见外卖小哥一脸灿笑：“您的午餐到了，请慢用。”

说完，往她手里一塞，叶灵只好接手，然后，把东西放到茶几上。

杨妍还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得认真。突然目光一顿，又看了看叶灵，忽然收起那身慵懒劲儿，问道：“我的？”

“嗯。”

得到肯定回答，杨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个……谢谢啊。”她都忘了自己有点外卖，都怪电视剧太好看……

“不客气。”

“坐下来一起吃？”杨妍不甚熟练地发出邀请，她独来独往惯了，模特这行竞争大，彼此之间相互倾轧，也没什么知心朋友，所以不大习惯对人释放善意。

叶灵摆手：“不了，我刚才在外面吃过。”

“……哦。”杨妍表情淡下来，有点不是滋味儿，第一次真心诚意邀请，却被对方一脸高冷地拒绝……

啧！

叶灵未察觉杨妍的小情绪，就算察觉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你有邀请的权利，那她就有拒绝的资格。

“我先回房间了。”

“欸！听说你发作了萧珊珊，真的假的？”昨晚杨妍不在，没能亲眼看到，却听何淼顺嘴说了几句，由于上班赶时间，也没能说得具体。

叶灵脚下一顿，想了想：“你可以问她本人。”

杨妍：“……”

“还有事吗？”这高冷范儿，刷到飞起来。

“有！你先坐下来再说。”

叶灵看了她一眼，坐到沙发上。

杨妍所谓的“有事”，就是拉着她吐槽萧珊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抠门的人，什么小便宜都占！你说她一个月工资也不低，怎么就老惦记别人的东西？我跟你讲，上次我一瓶进口沐浴露放在洗手间，居然半个月就没了！那么大一瓶……”

在叶灵的印象中，杨妍个漂亮到近乎高傲的人，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沉默寡言，不喜交流。

吃的用的都是名牌货，每天把自己拾掇得漂漂亮亮，早出晚归。

因为不亲近，所以显得高冷且神秘。

没想到这位“气质美女”竟然还有“话唠”的潜质，一张小嘴跟机关枪似的，一个字一颗子弹，噼里啪啦往外蹦。

“……还有更搞笑的！有一回，我外卖点太多，没吃完，就拿出去扔掉了，结果她又从走廊垃圾堆里捡回来，当着我的面继续吃。你说你捡就捡，干嘛非当着我的面儿？”

叶灵被迫成为“吐槽频道”的听众，还要对杨妍不时飘来的一句“你说对吧”、“是不是这个道理”点点头，表示赞同。

直到，外卖吃完，杨妍才停下来，拍拍叶灵肩膀，像只慵懒的猫儿，笑眯眯：“跟你聊天实在太开心了！”

“……”姐姐，你确定那是“聊天”，而不是单方面的“吐槽大会”？

“OK，从现在起，咱们就是朋友了。”

要不然怎么说，两个女人最好的粘合剂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如果这个“敌人”也恰好是个女的，那么效果会更好。

在萧珊珊这件事上，杨妍对叶灵彻底改观——

“平时看你闷声不吭，还以为你是块木头，不爱说话，也不会发脾气。现在这样多好？怼怼更有趣嘛！”

叶灵：“……”呵呵哒，你是想看戏吧？毕竟八点档都能看得津津有味的人。

杨妍：“我猜，你现在一定在冷笑。”

叶灵：“……”

杨妍：“估计这会儿又变成了无语。”

从那以后，两人关系改善不少，从擦肩而过互不搭理，到见面打招呼，偶尔聊聊天。

两人真正成为交心的好朋友、亲闺蜜是在一个月后。

由于叶灵决策失误，在挑选布料供应商的时候被人骗了，所有流动资金全部打水漂。那一刻，她感觉天都要塌下了。

但生活还要继续，烂摊子也必须收拾，叶灵想方设法筹钱补漏，值钱的东西一律卖掉，一餐当做两餐吃，为了省钱，她一件化妆品都舍不得买，最艰难的时候还把已经过期的翻出来用。

她甚至在朋友的介绍下，去夜店卖过啤酒，一干就是三个月。

入职第一天，她遇到了杨妍。

作为那家夜店的泳装秀“首模”，杨妍的工资也就是叶灵这种基层啤酒小妹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倍吧。

两人层级不同，按理说在工作时间应该没什么交集，但缘分就是这么妙不可言。

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小巴黎”照常营业，灯红酒绿，歌舞喧嚣。

杨妍在台上走秀，叶灵在台下推销啤酒，各司其职，各得其所。

泳装秀结束之后，杨妍就不见了人影，叶灵也没放在心上，她现在自顾不暇，哪有空去管别人？

十点，她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在路过女厕旁边的杂物间时听到微弱的求救声。

说实话，在“小巴黎”这种龙蛇混杂的环境下，叶灵太清楚明哲保身的重要性，大事小事只要不沾到自己身上，一概无动于衷，做到这点，那就是妥妥的麻烦绝缘体。

所以，她不想管。

很不想管。

明明已经决定走开，步子都迈出去了，可最终还是抵不过内心的挣扎，又倒回来。

在拉开那扇门前，叶灵想象过无数种门内的场景，也在危险和安全之间对自己可能面临的处境徘徊纠结。

但最终当她打开那扇门的时候，一切犹豫和忐忑都消失不见，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连自己的遗言都想好了。

如今再回看，叶灵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毕竟，那样的勇气在她身上极少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