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洗漱完，已经凌晨一点多。

叶灵换了睡衣从洗手间出来，突然脚下一顿，猫着腰贴到墙边。

因为，唐母正拉着唐献北说话，还故意压低了嗓音，多半是在讲她。

果然

“……你说叶灵怎么吃那么点？小半碗饭都没有吧？菜也只挑素的下嘴。是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妈，您别想这么多，她可能就是不饿。”

“晚饭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

“她胃口小，平时也吃不了多少，真的……”唐献北再三保证，表情诚恳。

“可这也太少了……猫都比她能吃……”罗梅小声嘀咕。

唐献北无奈，语重心长开解老母亲：“她需要保持身材，所以在饮食控制上比较严格，绝对不是您的问题！”

“这样吗？”唐母稍稍放下心，不过新的担忧接踵而至，“她吃得这么少，会不会营养不良啊？看她瘦得那个样子，身体不好就糟糕了。你是没见过那些家里有病人的，一大家子都被拖累……”

“妈！你说到哪里去了？越说越不靠谱。”唐献北语气稍重。

唐母自知失言，补救：“那我也是一片好心……”

“嗯，我知道。”语气稍缓，“已经很晚了，您先去睡吧。”

“欸，那你也早点休息。”

唐献北点头应下。

这时，叶灵走出去，面色如常，“我洗完了，你去吧。”

唐献北觉得她语气不太对，但也没多想。

……

两人就住唐献北以前的房间，唐母提前收拾过，换了新的床单和被罩，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清香。

怕两人冷，还铺了电热毯。

叶灵吹头发之前把它打开，等暖和以后就关掉，还拔了电源，躺进去暖烘烘的。

没两分钟，唐献北洗完进来，直接拿叶灵用过的毛巾擦了两把头发，也不吹，就这么钻进被窝里。

叶灵在他头上摸了把，忍不住皱眉：“还是湿的……”

“不用管，十分钟就干了。”

“……”活得真糙。

虽然已经很晚，但两人都还没有睡意。

唐献北拿了手机，查看邮箱。

叶灵则看了眼群里上传的日销售记录单。

付款未发货：2599单

已发货未签收：3021单

未评价：4467单

好评率：98

默默看完，有两个小问题，不过叶灵没急在这个时候发消息，大半夜的，估计大家都睡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放下手机，叶灵抿唇，眉眼轻动。

“老公。”

“嗯？”视线还在屏幕上。

“别玩手机了，我有话跟你说。”

唐献北一愣，收了手机，转头看叶灵：“怎么了？”

“……其实，我刚才吃得不多是因为早就饿过了，而且，吃完就睡怕不消化，所以……”

男人微怔：“你都听到了？”

“哦。”

“害，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这一个个的……”唐献北有些无语。

就为了吃多吃少？亲妈和媳妇儿，居然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到底是他看不懂女人的心思，还是女人这种生物根本不能用正常思维去理解对待？

叶灵却很烦他这种高高挂起、不以为意的表情，“你什么意思啊？又叹气，又摇头的。”

“还能什么意思？你们女人真够无聊的。”嘴上没把门儿，不知不觉就说了心里话。

这下，叶灵双目圆瞪，直接炸了

“行，我们女人无聊，你不无聊！有本事就别跟女人扯一块儿啊，别娶媳妇儿，别生孩子，干脆连你自己都不要生出来，反正你又不靠女人。”

唐献北两眼一懵：“？”

他是那意思吗？

明明不是啊！

就说了个“无聊”而已，结果连出生权和生育权都一并给他否了？

“不想跟你讲话，讲了也白讲，对牛弹琴！”叶灵翻了个白眼儿，棉被一裹，直接躺下。

再转身，拿背对着某人，一副“离我远点、不要惹我”的样子。

唐献北：“？”

所以，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晚以叶灵生气的背影和唐献北不要脸贴上去的怀抱，作为结束。

一夜无梦。

……

早晨，九点，唐献北醒了。

睁眼一看，叶灵的睡相已经从背对他变成了乖乖软软地贴在他胸前。

哼！还治不住你，小样儿！

他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又小心翼翼下了床，开门出去上洗手间。

就在他反身合上卧室门的时候，天不亮就早起买菜的唐母刚好回来，见状，很是一愣，保持着拧开门锁的姿势好一会儿没动。

“妈。”唐献北压低嗓音，上前将她手里的大包小包接过来。

唐母眼皮一跳，恍惚着从锁孔里拔出钥匙，然后换鞋进屋，随口问道：“叶灵还没醒？”

“嗯。”唐献北不疑有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唐母视线往他身上一扫，唐献北这会儿就只穿了件睡衣，冷得下意识佝背。

“起来上厕所。”言罢，直接往洗手间去了。

出来之后又迅速回到卧室。

唐母一句“还吃不吃早饭”卡在喉咙里，连说的机会都没有。

她忽然有些陌生，还有点茫然，因为在罗梅的记忆中，儿子从不赖床。

顿时，眼里复杂涌动，表情也是一言难尽。

却说回了房间的唐献北，其实也没想赖床，一般情况他醒了就不容易再睡着了，钻回被窝里也只是想陪叶灵躺躺。

他知道叶灵习惯了睡懒觉，勉强叫她起床倒也能起，只不过整天都会无精打采，还容易生病。

唐献北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强行调整她的作息，但结果证明，不仅没用，还容易把人搞崩溃

叶灵崩溃，他也崩溃。

最后还是算了。

更何况这会儿还在亲妈眼皮子底下，如果他起了，叶灵还在睡，总感觉不大好。

如果叶灵知道他还有这层顾虑，可能会忍不住感慨：直男也有开窍的时候。

……

叶灵是十点半醒的，温暖的被窝让她拒绝睁眼。

突然，舒适的表情凝住，瞬间惊醒，果然，映入眼帘的是因为陈旧而泛黄的天花板，周围也不再是她熟悉的摆设。

记忆回笼，昨天两人自驾回县……

所以这里应该是唐献北家！

“几点了？！”叶灵拥着棉被，惊坐而起。

唐献北措不及防，差点被吓掉手机：“睡醒了啊？”

“我问你几点！”叶灵推他。

“十点四十八，怎么了？”看上去有点毛躁啊，不会还没睡醒，闹起床气吧？

“完了完了……我怎么睡到这个时候？”叶灵对着头发一阵乱薅，“不对啊，”她停下来，好似想起什么，“我昨晚明明调了闹钟，怎么没叫啊？”

唐献北摸摸鼻子：“我关了。”

叶灵：“！”

“不是……你那个闹钟也响得太早了，七点开什么玩笑？”

“谁让你关的？你好烦啊！”叶灵一脸崩溃。

唐献北不明白：“你平时不也这个时候起？”

“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定？”

“平时在家我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又没人说我，可现在是在妈家，我睡到现在，这……也太嚣张了点！”

“原来你还知道你嚣张……”

叶灵抬手，作势要打，这人嘴巴肯定吃过屎，不然哪来这么臭？

唐献北一个后避，躲开：“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啊？”轻哼两声，“那我不是也陪你一起嚣张，睡到了现在？”

叶灵一顿，好像也是哈。

然后，她就没那么慌了。

等两人把自个儿拾掇规整了，也快到午饭饭点。

唐母在厨房忙活，叶灵进去帮手。

“妈，我能做什么？”她一边问罗梅，一边挽袖子。

唐母一听这话，顿时忒不得劲。

做什么还要她来说，自己没眼色吗？

或者，叶灵就是故意的！

故意睡了个上午，好躲着不干活，这会儿她都要把饭做好了才来假惺惺地做面子。

唐母越想越气……

“这里用不着你，出去坐着等吃饭吧。”只看这话的内容还挺好，但配上唐母那语气，叶灵当即就听出意思来了。

这是怪她睡太久，又进来得太晚，没帮着干到什么活呢！

虽然的确是她有错在先，但唐母这语气，还有那表情叶灵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

说白了，就是阴阳怪气。

不过，她都忍了

“没事，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但能帮一点是一点，您一个人太辛苦了。”

“这算什么辛苦？我们这个年代的人可不像你这么娇气。”唐母一边切菜，一边别有所指，“以前我当媳妇儿的时候，还是大家庭，献北的奶奶还在，所以我们跟他大伯、二伯也没分家，十几口人租住在一个四合院里，我天不亮就要起床给一大家子做早饭……”

叶灵垂着眼皮，一边听一边点头。

她又不傻，知道唐母话里话外都在敲打她，所谓“媳妇熬成婆”可能形容的就是现在这个状态

自己当媳妇的时候被婆母刁难，现在也终于轮到她给叶灵“上课”。

“……现在这点活算什么？当年才是真的苦！”

噼里啪啦一通之后，终于总结陈词。

叶灵站在水槽边，戴了双胶皮手套摘菜，从头到尾只安安静静地听，没有开口接过一句话。

不反驳，也不附和。

可能唐母也说累了，挥挥手，“放着吧，说了你不行。”

一脸嫌弃。

叶灵退开，眼睁睁看着唐母三两下就把满满一盆菜摘干净了。

又哗啦啦用清水淘几遍，沥干，最后麻溜地下锅炝炒。

好吧，她必须承认自己被嫌弃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厨艺方面，唐母这个大魔王真的可以完虐她。

“怎么了？”唐献北坐在沙发上，抱着电脑处理邮件，抬头就看见自家媳妇儿蔫头巴脑地从厨房出来。

叶灵坐到他旁边，一脸若有所思。

唐献北讪讪，摸了摸鼻子，然后继续工作。

没一会儿，叶灵突然开口：“讲真，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

“啊？”男人一脸莫名，目露茫然。

叶灵抿唇，憋出一句：“我不会做饭。”

唐献北下意识朝厨房望去，看见自家亲妈那移来动去的利索背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妈说什么了？”

“……”

“被嫌弃了？”

“……”

“不会做就别进去嘛，我都不敢往她跟前凑，你这不是找嫌吗？”

“唐献北！”

“嘘！小点声，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我妈听得见。”

叶灵霎时闭嘴，噤若寒蝉。

“哈哈哈……”唐献北忍不住笑出声，“就这么害怕？看给你怂得，平时不还挺能耐吗？”

叶灵快被他气死了，伸手掐他腰上那圈儿嫩肉。

“嘶痛痛痛！撒手！要青了！”

“活该！谁让你说风凉话？”

“别……一会儿妈出来看到咱俩这样不好。”

叶灵瞪眼：“你拿妈压我？”

“嘿嘿……不敢。”

“道歉！”

“对不起老婆，”唐献北从善如流，“我再也不嘲笑你找嫌了。”

叶灵：“！”

确认过眼神，有个皮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