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下嘴都朝痛处戳，不把对方扎个鲜血淋淋誓不罢休。

以前的亲密无间，此刻都变成刺伤对方的武器。

多年感情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连带最基本的气度和尊重也在冲动之下化为乌有，只剩丑陋和粗鄙。

谈话自然不可能再进行下去。

唐献北劝住刘琨，叶灵让袁静拿上包跟她走。

出去之后，两人找了家咖啡店坐下来，叶灵给她点了杯热的红茶拿铁，自己则是柠檬水。

长久无言，静默而坐。

叶灵在等她平复。

半晌，袁静才缓和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道歉：“……对不起，麻烦你们跑一趟，还看到这么糟糕的场面。”

“朋友之间一定要这么见外吗？”

袁静朝她感激一笑。

叶灵看了眼杯子：“喝点吧，趁热。”

“……谢谢。”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袁静一时惶然：“……我、不知道。”

“没关系，慢慢考虑。”

“嗯。”

袁静暂时不打算回去，干脆到公司加班。

叶灵：“我开车送你。”

“不用，距离又不远，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可总不能一直待在公司，你晚上住哪儿？”

“找家酒店先住着吧，反正，又不是没住过……”上次她和刘琨吵架也住的酒店，一回生二回熟，说来讽刺，她自己都忍不住发笑。

叶灵想了想，“要不去我家？”

袁静一愣，笑容里透出真心实意的感激：“谢谢，我啊就不打扰你跟唐献北二人世界了，况且，”她顿了顿，“我也需要一个人静静，好好想想这段感情还有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叶灵心下微沉，袁静既然起了这个念头，就绝对不是嘴上说说。

而这次争吵并非鸡毛蒜皮的冲突，而是两个人在三观、认知以及未来规划上的分歧。

显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过去的。

“也好。”她没再多劝。

袁静走了。

叶灵回到小区，正好撞上唐献北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都挺无奈。

时间不早了，唐献北也没打算回公司，两人直接开车回家。

进了屋，换上拖鞋，再不约而同往沙发上一砸。

都懒洋洋，不想动。

叶灵揽了个抱枕箍在怀里，不由感慨：“劝架是个体力活，累身又累心。”

“袁静没事吧？”

“哭倒是没哭了，但心情肯定坏，换成是我，我也高兴不起来。”

唐献北有意见：“别瞎带入，什么换成你……”

“那可不一定，”叶灵挑眉，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没准儿哪天你比刘琨还混蛋呢？”

唐献北瞬间黑脸：“乱打什么比方？我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吗？”

“这么说你也觉得刘琨没道理？”叶灵立马揪住他话里的把柄。

唐献北一噎。

他不喜欢背后议论别人，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这点当初叶灵跟他交往的时候就深有体会。

每次她一问他工作上的事，唐献北好歹还能说两句，虽然那些东西叶灵大多听不太懂，可一旦具体涉及某个人，比如上司、同事、拍档等等，他嘴就严得一匹。

就算偶尔提起也是以中立陈述的口吻，不带个人主观评价。

叶灵问他：“累不累？”

“累什么？”他根本不在状态。

因为在叶灵看来，压抑住个人喜好其实是一件很难受的事，可唐献北却不痛不痒。

“你都说了是别人的事，没必要用来占据自己的脑容量。”

“可如果这个人让你很讨厌，你就没有想吐槽的冲动吗？”

“有。但你也说了，这是冲动，克制住最好。”

然后，他就克制住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既然这个人让你讨厌，就说明他做的事并不让人开心，那还提这些不开心的事情做什么？”

叶灵：“……”她辩不过，甘拜下风。

所以这会儿唐献北话里稍微流露出那么一点对刘琨的个人情绪，叶灵才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咬住不放。

“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她催促。

“……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就咱们俩私下交流，我又不会到处传。”

唐献北表情纠结：“不是传不传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

“刘琨再怎么也是我哥们儿，私底下说人坏话，不地道。”

“哦坏话，看来你确实对他有意见。”

唐献北：“……”我太难了。

叶灵挪一挪，再挪一挪，最后直接蹭到他怀里，语带撒娇：“老公，别这样嘛……夫妻之间没有秘密哦，况且，你说了，刘琨也不知道。”

“嘶！好像有点道理。”

“对吧？那你赶紧跟我说说。”叶灵瞪大眼睛，满是好奇。

“刘琨这人……我不评价，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或多或少都存在不足和缺陷，大家都一样，我也没资格对他下评断。就说他跟袁静争吵这件事本身……其实我可以理解他的想法。”

“嗯？”

“他是宁江人，父母在这儿有房，做点小生意，自己又有分正经稳当的工作，收入也还不错，在同龄人中条件不说好，但也绝对不差。所以，他是有资本的。”

叶灵皱眉：“你支持他？”

“听我把话说完。我理解刘琨那种得过且过的想法，没有过重的压力，轻松自由但相较而言我更懂袁静的坚持，以及那种因为没有足够安全感而导致的紧迫状态。”

“怎么说？”

“首先，袁静不是宁江人，她只是在宁江读大学，她能留在这里，拿到本地户口本来就比刘琨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其次，她原本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但是因为这段感情不得不主动放弃，这让她挫败惋惜的同时，也很难不生出埋怨……”

“等一下，”叶灵突然开口，“我插个嘴，当初从信华离职不是她自愿的吗？”

“是自愿没错，但辞职仅仅是个结果，我们并不清楚她中间经历过怎么样纠结挣扎的过程，也就无从判断她内心真正的想法。”

叶灵：“那你怎么就肯定她会埋怨？”

唐献北叹了口气：“我只是站在一个正常人的角度去分析最有可能出现的反应。”

“所以结论是袁静心里有怨？”

“你可能不知道信华集团在应届毕业生眼里意味着什么，更无法想象信华项目部在整个业界是什么地位。这么说吧，信华非研究生不招，但每年一千份研究生简历里能被选中的只有一份。如果要进项目部还要重新考试面试，并且通过一系列业绩考核，达标了才能申请调岗。”

叶灵第一次听到这些，忍不住嘀咕：“信华这么牛？”

唐献北嘴角抽抽。

叶灵突然转头，直勾勾望着男人：“这么说，你也很牛？”

“咳……还好，我进公司比较早。”

“果然，”叶灵啧啧出声，“还是我眼光比较好，一眼就把你挑中了！”

“……”唐献北脸红。

“袁静之前就是在项目部，而刘琨在财务部，那就应该让发展前景更好的那个留下来啊！”

“所以当时袁静走的时候，大家才觉得可惜。”

叶灵咬牙：“刘琨怎么能这么自私？为了自己的饭碗，砸了女朋友的将来。”

“他们俩私底下具体是怎么商量的，谁也不清楚，所以我们还是不要随便下判断，给人乱扣帽子。”

“哼！刘琨是你兄弟，你只会帮他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

唐献北头疼：“你看你，非要让我说，我还没说完就开怼。”

叶灵心虚了零点零一秒：“那什么，我就随便感慨一下嘛……你继续啊。”

“如果袁静能找到一个比信华更好的公司，那这种埋怨很快就会在优质的工作环境中得到抚慰，但显然她并没有。不仅没有，还在接下来几份工作中都感觉到不愉快，所以她开始把自己事业上的不顺利归咎于刘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