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苏醒时,外面艳阳高照,日上三竿。
她动了动身子,感觉到有些口渴,正欲起身,垂下的金纱帘帐就被唰的一下撩开。
素白修长的葇荑,比女子略显大而有力的骨节。宽大繁琐的紫色衣袍,锦缎华服,紫冠华贵。慕容渺大步跨进帐内,微微一笑,直接落座到她的床边,轻手将她扶起。
“慕容渺,你怎么?”裴九昏昏沉沉的被他扶坐在床头,瞬间脑海中浮现出在她昏迷前一刻的场景。
她怔了怔,却听慕容渺道:“阿九,一切都过去了,你刚刚醒,没有吃早饭,现在已经中午了,应该饿了吧?我去叫人准备午膳。”
说着,他就要起身,却被裴九一把拉住,他不解,“阿九,怎么了?”
刚刚醒,裴九没有什么食欲,只是有些发渴,于是她看着慕容渺道:“你帮我倒点水,我现在没有胃口,你陪我说说话,我有些问题想要问你。”
慕容渺温柔一笑,点头道:“好。”
裴九端着水杯,半晌说道:“慕容渺,我希望接下来的问题,你不要骗我,也不要拐弯抹角转移话题,或是插科打诨,避重就轻。我希望你……坦诚相待。”
她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且坚定的说道:“如果真的实在不能告诉我,那便说不能,我不会怪你,但请你不要骗我。”
慕容渺愣了愣,碧色的眸子里浮浮沉沉,似有风浪袭卷,却又宁静如山,岿然不动间,不经意的流转着迤逦风光艳色。那双眼睛,头一回对着她渐渐散去笑意,变得雾霭弥漫,神秘莫测,没有凌厉的眼锋,没有温香软玉的旖旎情思,和记忆中的那双眼睛几乎重合。和墨冥的那张脸也几乎重合。
见裴九望着自己的脸发怔,慕容渺瞬间绽开一朵夺人心魄的璀璨笑容,碧色的眸子星星点点,象极了那烟雨江南下,荡漾开的一湖粼粼秋水,波光潋滟,绝色风华,只叫人神魂迷荡,不能自抑。
于是,不能自抑的裴九在看到慕容渺那个魅惑苍生的笑后,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与其商量道:“慕容渺,你穿女装给我看吧?一定很好看!”
慕容渺的笑立刻僵在脸上,他看着裴九那眼巴巴,满脸期待的模样,无奈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叹息一声,果断的转移话题,“你不是说有问题要问我吗?你问吧,我都告诉你。”
裴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连忙看了看四周,是一派富丽堂皇的装饰,但却不是她在昼宫里的凤倾宫,于是便问道:“我们现在在哪里?这里好像不是昼国皇宫。”
慕容渺道:“这里确实不是原本的昼宫皇宫,但现在是了。”
“啊?”裴九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什么叫做以前的昼国皇宫?难道小笙在一夜之间迁都了?
果然,慕容渺弯了弯唇角,语气无比轻快道:“昨天我炸了萧太子的皇宫,所以这一座海上宫殿,自然是我送还给他的一座新皇宫。”
“海上?”裴九诧异的感觉了一下,“没有摇晃的感觉啊?”
再说了,外人送的皇宫,能随便要吗?
“是停驻在昼国景呈郊外海边的云雾仙船,暂时用来给萧太子登基用用,待到汴京皇城建好,再行迁都。”
“原来如此。”裴九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凛然道:“你说你炸了昼宫,那景呈的百姓呢?”
“你放心,萧太子早几日便已经安排好一切,萧姮本就打算逼宫造反,你还记得前阵子你刚入景城时,几乎没有见到百姓吧?”慕容渺眯起眼睛,笑容促狭而狡诈。
裴九立刻明白,双眼放光的盯着他,“你和小笙串通好了一起忽悠萧姮!假意用九天殿下临世的幌子让百姓退避,实则暗中遣散。可景呈那么多百姓,你们又是如何将他们运出城外,而又悄无声息,瞒天过海的将他们送走?”
“我并没有将他们送走,只是把他们都引到了一个地方,告诉他们九天殿下将会在那里为他们赐福。”慕容渺抬眸望向纱幔,眼底似有一丝轻嘲,唇角微勾,“天下熙攘皆为利来,我只需让萧太子放出消息,他们便会心甘情愿的躲在后面。而整个景呈,实则早就已经成了空城。”
裴九沉思道:“那个收摊的老爷爷,是你的人?”
慕容渺摇头,“我也不知,这些细节问题都是诸葛在打理。”
裴九点头,“姬止为什么要帮萧姮?还有,他究竟设了一个什么局?要以二十年为代价?”
慕容渺不以为然道:“没什么,我其实并没有破他什么局,刚开始只是误打误撞扰乱了了他逼迫我姑姑出来的计划,而现在也只是毁了他手上仅存的一只傀儡鬼兵罢了。”
“小雪说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酌华,可是酌华已经死了二十年了,又有什么用?”裴九垂下眼帘,对于姬止,她还真不知道是该说他痴情还是活该。
“他的最终目地不仅仅是为了酌华。”慕容渺低头,忽然伸出手来摸上裴九略显苍白的小脸。
裴九愣了愣,不明白话说的好好的,他怎么会突然伸手调戏她,可扭头看向他的眼睛。却又没有丝毫轻浮,倒像是在沉思,刚想开口问,慕容渺就又轻轻收回手,一脸认真的看着裴九,眼神莫测道:“阿九,你有没有想过,酌华,或许还活着?”
裴九的眼睛慢慢张大,一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酌华当年没有被火烧死,而是借火死遁?”
慕容渺一声低笑,赞许的摸了摸她的头,“阿九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