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暮秋的傍晚,董芳刚从公司下班,心情并不是很舒畅。芳芳饲料在杭城余县的分公司,遭到了德信饲料的狙击,最近销量出现了断崖式的下跌。
午后与袁慈忠通话结束以后,董芳已经在办公室内枯坐了整整一个下午。她觉得思绪有些混乱,这个时候继续闷在公司显然不是上上策。
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了,董芳走在路上,焦黄的叶子不时地瑟瑟滚动而过。街道上的行人匆匆而过,迎面而来的冷风叫人不由得脖颈上一凛,诸人纷纷裹紧了围巾,竖起了衣领,以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寒意。
路过菜场的时候,董芳顺便买了点小青菜,还有一些豆荚、鱼块,预备回家自己做饭。回到弄堂口的时候,她突然发现有一个伛偻着的背影在那里徘徊。
那人看起来面色饥黄,走路的步子都有些吃力,身上罩着的外套结了一层厚厚的黑色污垢,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清洗过了。
董芳略略打量了一番,印象里似乎不认识眼前这个人,况且父亲已经去世了,家里那些亲戚也不大会来窜门了,因而她认为,这人应该不是来找自己的。
思来想去,这多半是个遭遇了变故,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流浪的可怜人吧?如今很多人都凭着一己冲动去做生意,去大城市闯荡,可是最后身无分文狼狈回乡的也不在少数。
董芳心里对眼前之人多了一份同情,她从身上掏出皮夹,预备给这人一点钞票,让他去吃顿饱饭,然后找家旅馆洗个澡,好好休息下。
“喏,这些钱给你,拿去吃饭吧,再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要是觉得精神好点了,去外头找份正经的工作吧。”董芳将钞票塞到了对方手中,柔和笑了笑。
那人垂下的面孔渐渐抬起,在杂乱的长发中,依稀迸出了一句:“董芳……”
董芳猛然睁大了眼眸,她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枯槁之人。彼时,对方撩开了额前油腻腻的长发,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羞愧神色望着董芳。
“轰”地一声,董芳的脑海里瞬间炸开了锅。她终究还是认出了他,这是……张叔青。
叔青那日告别南下以后,董芳便已经许久没有他的消息了。她以为他在南方找到了事业的新起点,已经在领域内站稳了根基。她不曾试图去打听过他的消息,亦或者也不曾想知道他具体在做些什么。
她原本想着,相互不打扰,各过余生、各自精彩也并无不妥。可是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过,往日神采奕奕的张叔青,竟然会落魄到这个地步!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如今像个流浪汉一样出现在这里?董芳心下有许多的疑问,可是似乎没有一句是适合问出口的。
谁想得到,曾经心比天高的张叔青,会用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来者既是客,况且她与叔青之间早就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纠葛,因而出于礼貌,她还是招呼着对方进门去坐一坐。
进门以后,端茶、倒水,董芳始终一言不发。叔青颤着手,从兜里掏出一盒“红双喜”,却是半天点不上火。
董芳起身,从抽屉里取出打火机,将烟头给点燃。她分明记得,叔青从前是不抽烟的。再看眼前的他,贪婪地吮吸着嘴里那根烟,一口一个烟圈,甚至都没来得及去细细品尝烟味,就把整个烟雾给吞了下去。
这是遭了什么大罪了?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变成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董芳实在按捺不住心下的难受,她甚至有些不忍再去看叔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