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定金落袋为安,再也跑不了。娜莎干活可麻利了。
虽然她的材料有些次,但主顾看到了,不是也没说什么吗,这就算过了明路了。
她干活更坦然了,这么点微末技艺,只是她用在做搭头上的,也不怕人家偷师去。再说人家那啥子前夫人也挺能干的,这主顾不也没学会自己做,要出来寻人么。
人家不用自己做,人家有钱请人做。娜莎手里做着活,瞧商檀安没出声,一直好好地坐在一旁看,她也不去主动搭理。但心里,对这位主顾还是蛮有几分好奇的,做工空隙中,忖度着人家的来历和身家呢。
哎呀,她还不够爽直呀,套人身家还要忖度忖度,若是这人遇上火老板手下那些火数字狗腿,直接就扒去一层皮,还用忖度的?
娜莎想到当初落地登巴这西村,被那群人刮走的家底儿,心头肉疼。
她还算有良心,西村里就数她最有良心了,这不,接到这位大主顾,给他用上的都是她最好的东西,实实在在最好的。
一上午,娜莎在那堆废旧零件里扒拉好几回,专捡齐整的大件儿好件儿给主顾仿样。
那机器小獾,长得丑怪丑怪,做出那一身毛,就废了她一块好件呢。要柔软,要细密,要不扎手,当初那啥子夫人咋想的啊,空闲慌了。整个听音乐看风光片的物件,还弄个一身毛的怪物。
娜莎一边勾着头,欢快地凑着细丝样的毛,一边想到盒子里另外那些鱼儿鸟儿什么的,也是一身的鳞片一身的羽毛,顿时觉得技匠大师的后人学偏了,榆木脑袋,估计想凭细活取胜。
细有啥用,能灵活变现,才是一切劳动的真义。
娜莎心里快乐地吐槽着,手指灵巧地捋顺最后一根毛,自个儿欣赏起来。
“休息一下吧。”商檀安轻声说道。
她一抬眼,这主顾还挺客气挺体贴的呢,很有人文精神。“好咧。”她一笑,将半成品小獾托过去,“商哥,你先瞧瞧,给点意见。”
商檀安捧过去,瞧了一眼,娜莎打赌,他绝对没有再瞧两眼,就对她说话。
“很好,非常好几乎一模一样。”商檀安的眼中满是激动,那欣喜的程度,让娜莎都觉得有点美誉过度了。
她还没完工呢。
但她心里也实在地松了一口气。做到这程度,不说材质,不说能量石啊,就单说这外壳模样,这神韵风格,她的材料凑吧凑吧,绝对能仿出来的。
主顾也满意了啊。
娜莎转着眼睛一算,后面速度会更快。两天,她干完这两天,一套样品全部能仿出来,这还是因为主顾就坐在她旁边,她要摆出一个极细致极一丝不苟的姿态,才放慢的。
两天,一千定金实在拿稳了。
娜莎喜上眉梢。
这天儿,她眯眯眼,看起来要吃午餐了啊。又要花钱吃午餐了啊。
娜莎没忘她许给贵客的大餐,但此一时彼一时也,贵客显然是要在她庄上住好一段时间的,不是招待一顿就要走,如果领回来一天就好酒好菜地奉上,叫火老板他们听闻,贵客就不保了。
娜莎露齿一笑,摘下工作手套,起了身:“商哥,你坐着,我一工作就忘了时辰了,咱们该吃午餐了。我去拿营养剂,吃完接着把小獾收尾。”
瞧,她奋力赶工,午餐自然还是营养剂了。
娜莎不待商檀安回话,一阵风似卷回她的住屋。
他们几乎一整天都坐在棚架下。
娜莎埋头仿样,商檀安坐在一旁。
“我也来帮忙,好吗?”他间隙问道。“我可以做一些边角。”
“啊,不用不用。”娜莎正忙得专心致志,一抬头,阳光从棚顶侧方对着她的脸照过来,她眯起眼,扯个笑,“商哥你看得闷了吧,不如走动走动。”
她怎么可能让主顾动手帮她忙呢,做出来的仿样,到时候算谁的?不好算账不是?
“别走出篱笆栏就是,哦外头荒得很,底下石头还有微毒。我庄上地面都是干净安全的。”娜莎交代得体贴。
可不是她故意吓唬人,外头荒漠上的石头确实有些有毒性,大下午纵然过了一半,太阳仍炽得很,闲逛个啥。她这会儿可没空陪。
商檀安起身,娜莎的眼睛眨巴眨巴,主顾坐不住了?非要赶着大太阳往外透风去?
不料,她的主顾只不过起身将椅子挪动了一个位置,又坐下。
娜莎瞅瞅工作台对角的商檀安,再瞅瞅工作台上他新投的一抹影子,那些鱼鳞片们在影子里,颜色也暗下去,不像刚才在阳光的斜射里闪着光点,刺得人眼花。
呦,给她挡了阳光。
她无声无息地敛下眸,继续做工。这主儿,举手投足都是文明人的做派,实际上对细节的观察力很厉害,质量把控应该会很严。
心底也佩服,这是个坐得住的主儿,这么瞅着她做工,可瞅了一整天了。凭这耐性功夫,日后说不定是个做大事者。万一这行商生意被他做大了,以后或能固定来往这偏角破旮旯的登巴星,她娜莎凭搭头小物件的生意跟着他发达了,至少先挪到登巴航空港办个铺子,再能发达得好,去别个星谋好生活
娜莎一边做着活,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心里编着戏文,手工艺人就这癖好,自己给自己说着故事,乐滋滋地,手里活干起来带劲。
“我小时候,玩具很少,也喜欢这些物件。”
“啊?”娜莎被打断心里的欢喜剧,抬头咧开笑,搭个腔。
“哦,是吗?”她假装很感兴趣。
主顾干瞧一天,估计闷坏了,聊就聊呗,不影响她给机器小鱼抠鳞片儿。
商檀安坐在她斜对面,声音柔和:“是的,比你做得还要简单的小玩具,在我们那里都很受欢迎。”
娜莎精神一振,谈市场?这可真感兴趣了。
“你们那里,哦”娜莎记起那啥子星,“摩邙吗?”
“是的,摩邙”商檀安盯着她,半天不说话,娜莎等不及,又低下头继续抠鱼鳞片儿,只把耳朵儿留着。
探听消息,可要徐徐缓缓的,咕溜咕溜的大眼珠和人对盯着,显得她真有心寻摸上家渠道似的,可不合适咧。
“摩邙,是我的家乡。”商檀安开始讲下去。他的声音很低柔。
“我和我妻子的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