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我靠’,惊天动地。
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半只甜筒冰淇淋的前主人将自己餐盘往我这边一撇,然后昂首挺胸地走出了食堂。
始作俑者走了,贾兴超憋着一肚子没处撒的闷气,硬是愣愣地站了好一会儿。可能是围观群众的注视太火辣,他泄气似地一屁股坐在了原来何佩佩的位子上。
本来我想追出去的,但是看到何大小姐临走时还有要我帮忙收拾餐盘的心思,便稍微放了心。本着高家勤俭节约的好品质,连带着将她那份山药排骨吃完才一并收拾了餐盘。
与此同时,潘唯宁叫住了我,示意等着他一起去餐具回收处。我回头看了一眼还楞坐在那里的贾兴超,第一次同意在校园里单独跟自己这些年的对头凑成一搭行动。
“他没事吧?”
其实我并不关心这个问题,只是两个人并排走在这人来人往的林荫道上再不说点什么真像有什么似的。
“何佩佩挺有招的。”
乍一听他这毫不相干的回答,我有些懵,但细细一想确实也是这么回事。贾兴超虽然嘴臭,还整天像只螃蟹一样横行无忌、逮谁夹谁,今天突然被何佩佩这么一收拾,一时难免有些难堪。但也不算是个小心眼的人,真不至于因为抹不开面子而打击报复。
况且听他这么说,以他对自己那位狐朋狗友的了解,真杠上了也不知道两方是谁吃亏……
想到这里,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总有一物降一物。想着想着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笑出了声。更没想到这一幕正好被我对面五米远不到的班长给看见。
仿佛被她那怨中带恨的眼神给刺到,我腾地一下往远离潘唯宁的地方迈了一大步,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不少。丝毫不知这行为在别人眼中是怎样此地无银的举动。
我没想到的是,下一秒潘唯宁竟然也跟着我跨了一大步,保持着跟我一致的步速,继续并肩而行。
眼看着左边就是无处可躲的墙壁,些许慌乱的心才不得不消停下来。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走出那道灼热的视线。
“小炮仗也有害怕的人?”
上一秒还并排着一起爬楼的人突然地出现在上方楼梯尽头的拐角处,我顿时惊了一跳,连忙停住脚步才避免跟他撞上。心中霎时生出几缕无名火。
‘还不是因为你个讨厌鬼、惹祸精!’
不想跟他争论,我不耐烦道:“让开。”
他却犯起了老毛病,化身成堵路的墙。愣是不给我露一点缝隙钻。
“你怕班长做什么?”
‘人墙’双手插在校服裤兜,脸上带着不羁的笑,眼尾、嘴角可恶地上挑着。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淡淡申辩:
“我不怕她。”
“那你怎么一见她就躲。”
“因为……”
不知道为什么,‘她喜欢你’这句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虽然班长跟我不是一路人,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一个女生的宝贵心意实在是不能由另一个人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
而且是在这里,人来人往的教学楼内。更何况,如果我一旦说了,就像是变相承认了什么。至于那是什么,却不敢再细想。
“因为什么?”
他的不依不饶让我有些不耐烦了,瞪了一眼楼道里那道偷偷瞅过来意味深长的陌生眼神,我终于说出了那句深藏在心底的话:
“你怎么跟贾兴超一样惹人烦?!”
眼前人流光溢彩的眸子瞬间黯淡下来,清扬的嘴角也挂上了自嘲的弧度。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再不敢看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才是胜利的一方,却落荒而逃。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教室的,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要浮起来,原来那句压在心底的话那样沉重。
“阳阳,你怎么了?”
肉呼呼的手在我眼前摇了几下,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圆脸姑娘,我方如梦初醒。
“怎么了你,丢魂似的。快跟我说说贾兴超那小子后来怎么样了?”
何佩佩睁着圆溜溜的杏眼定定地看着我,一手端着我的下巴,强迫着我看她。后来,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引得何佩佩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活该。哈哈哈哈……”
整个下午何佩佩都挂着一脸如沐春风的笑意,反观我,却好像怎么也打不起精神。偶尔抬眼看看面前的空座位,一颗心像是挂满风的破旗,空打着旋儿,落不了地。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却被何佩佩一把搀住,半个身子的重量忽然就这么压过来,终于让我感受到了一些些真实。
“走啊,阳。姐今天高兴,请你吃冰淇淋去!”
“我不怎么想吃……”
婉拒在亢奋的女人面前根本无效,当贴心的何佩佩将剥好的甜筒塞到我手中时,顶上一圈草莓碎正红得耀眼。
“阳阳,你说那小子得有多好面子啊。居然一下午都没来上课……”
何佩佩巴拉巴拉地说着,头上的马尾随着主人摇来摆去,像我家那只花狗讨好的短尾巴。
“你说他俩干啥都在一起,太绝了吧。潘唯宁居然肯陪他一起逃课?!哎~”
她这话正戳中我的痛脚,想跟她说说,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这事。只好揣着满腹心事回到了家。
苏女士今天看起来十分开心,筷子在空中不停飞舞着。不一会儿,我碗里已经看不见白饭的身影了。这两天老高不在她心情也能这么好实在是难得,我不禁开口问她发生了什么好事。
“你胡阿姨让我们周末过去吃饭。”
“周末爸爸就回来了?”
“这孩子,你爸又不是去外地。这不,你爸跟你潘叔叔也挺久没见了。”
是的,爸爸的好友潘叔叔取了胡阿姨,生了个不省心的儿子叫潘唯宁,这个讨厌鬼不仅事事压我一头,还有一种特异本领——就是搞得我两头不是人。
想到我俩现在的冷战状态,我弱弱地问了自家母亲一句:
“我周末有事,能不能不去啊?”
“你周末能有什么事?”
“去何佩佩家啊。”
“你胡阿姨点名要你去,说很久不见你了。佩佩那边我去跟她说。”
“算了,还是我跟她说吧。”
晚上我睡在床上赞转反侧,越想越心虚。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竟然一丝睡意都没。天知道我默念了多少遍:
‘潘唯宁你要是个爷们就冷战到底,周末也不要让我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