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妈,临时通知的……好,我会注意安全的。”
将事情原原本本跟苏女士汇报完,我就匆匆下了楼。何佩佩不在,意味着我需要一个人吃晚饭。跟中午不同的是,此时偌大的食堂只零散地坐着些学生,头顶的白炽灯投射到桌面上映出一排排光圈,愈发显得陌生空旷。
“高阳!”
不远处贾兴超在冲我招手,随之而来的还有几道同班同学探究的目光,我硬着头皮坐了过去。这两人晚上也吃得不少,食物摆满了整个餐盘。
我坐下就开始吃东西,没想着要活络什么气氛。贾兴超却永远不会让你如意,探过来大半个身子问我:
“高阳你上课真的盯着老潘看呐?”
我差点忍不住将一口饭喷了出去。饭是没法吃了,我只想用筷子把贾兴超这个大嗓门的嘴巴叉上。
“看来是真的,啧啧,行啊高阳!你什么时候对我们家老潘起了贼心思的?”
感觉到看过来的视线越来越炙热,看来现在将贾大喇叭灭口应该是来不及了。耽搁越久越证明我心虚,索性心一横,我近乎呐喊一般地狡辩:
“那是因为他睡觉流口水啊!”
瞥了潘唯宁一眼,他仿佛被瞬间石化了一般。贾兴超可不管这些,笑得咳了个不停。
别人帮我,我却倒打一耙,于是自知理亏地想去跟潘唯宁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晚自习要到9点结束,其间两个小时,我一道题都没解出来。
“对不起”
收件人:笔记主人
发送时间:8:02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机依然没有动静,我有点慌了。越想却越觉得委屈,整个人快要被层层叠叠的无助感浸没。可是短信终归是撤不回的,于是只能将这封让人后悔万分的道歉短信删掉,当做ta从未出现过一样。
还有五分钟到9点,我开始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直到翻出一个信封,才猛地记起差点忘记了大事。
“这给你,周末带何佩佩去吧。”
贾兴超一脸诧异地拆开信封,欣喜之色溢于言表。他挑眉跟我道了谢,又一把揽住自己同桌肩膀得意地摇了摇,终于成功引来对方不耐烦的一巴掌,才消停下来。
同样的乘车路线,只是跟上学时候不同,这会我是能走多快走多快,只想将那个人远远地甩到脑后去。
放假日本来人就多,小小的站台早已挤满了同校的学生,还有不少的学生正借着微弱的灯光背着单词。一阵寒风吹来,激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我双手插在兜里,看着路灯等着遥不可期的公交车。又想到那则没有回复的短信,心中泛起一阵阵酸涩。
眼神顺带一瞟,那路灯下站着的不是潘唯宁又是哪个?他不就仗着自己比别人要高些,放哪儿都扎眼得很。
此时,夜幕下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细细小小的一片片,像是打开了裙摆的精灵一般摇曳着往地面落。于是整个夜晚仿佛都随着落雪的节奏放缓了步调,轻轻扬扬。
站台上的人纷纷仰起头,女生们欣喜的欢呼向着雪花下落的反方向飘远。路灯下的雪花轮廓最明显,也最浪漫,而灯光下的人也仿佛晕上了一圈光环,令人向往。
比如现在站在我身边留着齐刘海的女孩,一双杏眼正直愣愣地盯着路灯下的某人看,眉梢眼角含羞带怯,活脱脱一副被勾走了魂的样子。
‘下雪天有什么好,冷不丁地飘进脖子里冷死了。’我收紧了自己的毛线围脖,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公交终于到了,而没有占据有利地形的我,被甩在了队伍最末。整辆车瞬间被人挤满,作为最后上车的人,我的半个身子都被挤出了车门外。
“再往里挤挤,小姑娘还有半边在外面!”
司机师傅一声大吼,我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但是情况没有半分好转,因为我面前是由几个大书包组成的‘墙’,估计那些书包里已被《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塞满了,毕竟知识是压缩不了半分的。
我正想转身下去,挪到后门去碰运气,却感觉露在外面的左手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扯,整个人瞬间就要摔下车去。而这变故来得太快,没人能反应过来。
突来的坠落感裹挟着不安刚刚漫上心头,我就感觉自己被一堵硬中带软的墙给劫断了去路。一颗心还没顾得上安定下来,就听到一片整齐的吸气声。
我被人从车上生生拉下来了?!!
顾不上管站没站稳,我下意识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这时嗤地一声气门响,公交车已经启程离开。
“你干什么?”
我哪里还有空管有多少人看着,盯着那个罪魁祸首怒斥。
“下雪了,打车回去。”
淡淡的语气,潘唯宁脸上一丝怒气也没有,反而有些……委屈。起哄声更大了,噌地一下,明明占理的人却红了脸。
我不敢看站台上的那些好奇的脸,只把他一个劲地往远离人群的地方拉。
“高阳,你脸红了。”
我走在前面,一手拽着他,一手死死地捏着拳头。听到这略带几分笑意的笃定话语,走得更快了。
“胡说什么……那是被吓的。”
“我们要去哪?”
“不是打车吗,去前面的十字路口……”
这一次,他送到我到楼下,这会儿雪下得更大了。我从没发现自家小区原来这么好看。潘唯宁从车尾那边绕过来,暖洋洋的灯光将他衬得更高了些。几步的距离,竟引得人心脏剧烈地抖起来。
“高阳,明天出来堆雪人吧。”
啥!老哥你是三岁小孩吗?不愧是讨厌鬼,一句话能散了别人所有的迤逦心思。我虽然答应得很敷衍,但是心里的期待如野草一般疯长。
“妈,外面下雪了。”
我抖着身上的雪花,对着客厅里正在煲剧的苏女士喊。她却兴致缺缺的样子,目光只顾追着屏幕里的那个中年帅大叔看。
“你说明天能不能出去玩雪啊?”
可能是被我问烦了,她看我一眼,一句话如冷水一般从头浇下。
“我从小就没正经玩过雪,你以为我们这里跟你爸老家一样啊,能积一尺厚的雪?”
十六楼窗外的夜空很单调,即使侧着身子躺着也看不到雪。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我索性一把掀开温暖的被窝,站到窗边去了。
雪还在下,安静又乖巧。想要趁着人们在睡梦中赶紧把城市粉饰一新,第二天好得到他们大大的赞叹。地面已经积了薄薄一层了。再下大一点吧,最好明天早上也不要停。
周六早上我难得地没有睡懒觉,睁眼第一件事当然是去窗边看雪。不知什么时候停的,但是地上已经铺了白茫茫的一层。我差点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