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路映寒越是显得轻松，凰若叶就越是心慌。

屋外已是硝烟四起，屋内两人静默而立，一时间竟再无言语。

路映寒的脸上始终挂着笑意，一如曾经那个意气风发无所畏惧的青年。

凰若叶抿了抿略显干燥的嘴唇，她并不轻松，总有一件未知的事情萦绕在她的心头。

接连的晃动一次比一次剧烈，即便没有亲眼去看，也可以预见屋外的战况是多么激烈。

“若叶，永昱和我过，这里其实还有一条暗道。”路映寒将话题转得很生硬。

凰若叶望向他。

“通向哪里？”凰若叶问道。

路映寒摇头，“他没有详细，只那里是绝对安全的。”

凰若叶环顾四周的时候，路映寒已经走向屋中一个角落，他的手掌放在墙上，立即有土石移动的声音响起。

凰若叶看到原本平整的墙面上多出了一扇门。

“进去看看。”凰若叶道，她相信永昱不会害她，路映寒更加不会。

路映寒站在石门边上，等凰若叶过来。

“怎么不进去？”凰若叶多留了一个心眼，她走到路映寒身边时没有立即进去，而是看着路映寒。

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整间屋子上，强烈的晃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猝不及防之下，凰若叶的身形偏向密道之内，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挪了几步。

她虽很快就控制住身体的平衡，但她本就在石门边上，这一两步足以让她跨过石门的那条界线。

也就在这一刻，石门轰然关闭，丝毫不给凰若叶反应的机会。

石门之外，路映寒嘴角扬起一抹笑意，他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声音。

那是能量轰击石门的声音。

“本君在这扇门上设了禁制，凭她的力量无法打开。”

“你确定要这样做？即使最后的结局仍是失败？”

“好，本君答应你。”

路映寒转身，他的脑海里是刚刚与永昱对话的场景，任凭后方石门的声音多么剧烈，他都没有再回头。

“若叶，我不想你再因为我再受伤。”

路映寒低语间，人已经走到地下室的出口，打开铁门，他义无反关向屋外走去。

屋外已是一片废墟，神族的人已经撤走，空中只剩下一道身影在与又庞大了数倍的血魂缠斗在一起。

永昱暂时将血魂牵制住了，接下来就是路映寒登场的时候了。

另一边，石门之内，无论凰若叶如何击打石门，除了扬起一些尘土外，这扇门没有任何变化。

凰若叶停下攻击，她看出来了，这扇门上波动的能量是属于永昱的。

她看出路映寒不对劲，但她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将她困在这里。

刚刚那一瞬间的强烈晃动太巧合了，仿佛就是算准她来到石门边才发生的。

是永昱在配合他。

凰若叶轻易就能想到其中的因果，只不过这对现在的她来已经迟了。

打不开面前这扇门，凰若叶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后。

这确实是一条颇长的通道，一眼望不到尽头。

她绷着一张脸，朝着通道的另一头疾行而去，她必须争分夺秒。

然而，通道仿佛无穷无尽，尽管凰若叶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过了许久却仍然无法看到尽头。

一股深深地无力感袭上心头。

但凰若叶很快就冷静下来，这条通道如此之长，其中墙壁又极为平整，绝不可能是永昱临时挖掘出来的。

她和路映寒是是临时决定回到这里与永昱见面的，永昱不可能提前知晓，所以那扇石门上的禁制大概率是永昱刚刚与路映寒交谈时设下的。

那段时间并不长，永昱没有足够时间将这条通道从头至尾都设计一遍。

如果这条通道是原本炎龙族设计的呢？

凰若叶拼命回忆着，炎龙族的通道机关她接触过一些，或许其中有和眼下情况类似的。

思索之间，凰若叶的脚步并没有停，目光四处游走，希望从中看到破绽。

忽然，疾行中的凰若叶听到了脚步声。

没错，确实是脚步声。

凰若叶的目光向身侧的石壁望去，那脚步声就是从墙壁之后传来的。

有机会！

凰若叶微微眯眼，先前她试过击打侧面的墙壁，虽能对墙壁造成破坏，但墙壁之后都是实心的，强行推过去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现在，脚步声的出现，意味着这里的墙壁之后存在另一条通道，或许也就存在其他的出口。

凰若叶完全不关心那脚步声来自何人，她只想快些回到地面，她不能放任路映寒一个人去送死。

她过，无论发生什么，即便血魂将这片土地统治，她也一定会保证路映寒的安全。

她不想再失去他了。

身旁的墙壁毫无意外地被她轻易破坏了，凰若叶感觉那脚步声似乎离自己更近了。

而那脚步声的主人似乎也注意到凰若叶制造出的动静，对方脚步放缓，直到完全停滞。

一阵振动声响起，只觉身处的空间交错旋转，待所有动静停止之时，凰若叶前方的视线忽然变得开阔起来。

这感觉很熟悉。

“终于找到你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凰若叶的面前出现了两个身影。

“出口在哪里？”凰若叶看清了两人，微感诧异的同时迅速问出了口。

她知道他们一定知道。

“已经结束了。”炎宸晏看着眼前发丝凌乱，气息急促的少女，淡淡出声。

凰若叶眉目一皱，她直接越过炎宸晏和银耀，后面是一个岔路口。

“出口在右边。”炎宸晏开口，“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永昱已经到原来的地方找你去了。”

凰若叶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岔路口的右边急奔而去。

“她可真是幸运，这么多人想保护着她。”银耀望着凰若叶选去的背影，悠悠道。

“她值得。”永昱兀自着，“即使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依旧值得。”

“咳”银耀原本平静的面孔猛地一变，他的身形也开始颤抖起来。

炎宸晏急忙扶住他，眉目间尽是担忧：“你……还好吗？”

银耀摆了摆手：“没事，炎族长不必为我担心，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给的。”

“我骗了你。”炎宸晏抿了抿嘴唇，沉声道，“原本，我只是想利用你。”

“我是自愿的。”银耀强调道，“仇豹毁了蛮界，他毕竟是我的本体，我理应承受这样的惩罚。”

“但他会变成这样，依旧是因为我。”炎宸晏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但也是因为你，才有了我。”银耀微微一笑，显得坦然而自豪，“如果没有我，蛮界早就毁灭了，不是吗？”

没有银耀的统领，仅仅是那些灾，就足够将蛮界毁灭。

银耀的出现完全改变了曾一度混乱不堪的蛮界，并且让蛮界存活至今，这是不争的事实。

其中因果，已经算不清了，银耀不想追究那些已经过去的往事，他只想做他现在觉得对的事情。

他已经回不去蛮界了，何不在这里发挥一些作用来偿还那些过错？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

炎宸晏不语，他此刻的内心百感交集。

自从凰若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了。

一直到如今这般境地，每一步都是他未曾预料的。

他确实一直谋划着报复神族，这不仅是他父亲的指令，也是他自己的意愿。

但他从来不清楚父亲真正的计划，炎寂长老随他一起下来的目的他更是一无所知。

他没有想到，原来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意味着他被家族、被父亲放弃了。

炎寂筹划的一切，是准备牺牲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来完成炎龙族的野心，包括他自己。

现在想来，无论凰若叶的出现是不是意外，她都被炎寂利用了。

当初提出散发凰若叶画像威胁银翼族的人，就是炎寂本人。

太多错综复杂的事情缠绕在其中，炎宸晏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哪些事情是他做的，哪些是炎寂做的。

反正炎寂想做的事情，最后负责执行的还是他。

“不那些了。”炎宸晏终于开口，他扶着银耀的右臂能感受到越来越沉的重量。

“你是我创造出来的，你不会有事。”炎宸晏自言自语道。

他知道银耀现在已经听不见他的话了。

炎宸晏空着的手在墙壁上动了几下，顿时，他们所处的地下空间再次发生了变化。

此时地面上完全是一整片废墟，空气瑟瑟，寂静得可怕。

凰若叶不觉得自己被困很久，可此时再回到地面，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四周笼罩的血色已经消退，凰若叶看着茫茫大地，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再看见血魂的痕迹。

她更没有见到她最想见到的那道身影。

“凰姑娘，神君大人正在找您。”

凰若叶猛然回身，她看到好几个人出现在那里，是神族的人。

她想到了刚刚炎宸晏的话。

“他在哪儿？”

一眼望去，所有的地方都是一样的，就连凰若叶之前去过的屋的位置也彻底成了废墟。

凰若叶看到了永昱，他正站不远处遥望着她的方向。

永昱的身后，许多人影攒动，似乎在忙碌着什么。

凰若叶在永昱面前站定，她的眼神很冷，令任何人都会不寒而栗。

就算是永昱也不例外。

“继续搜索。”永昱对那几名将凰若叶带来的属下命令道。

他们退去，只剩下凰若叶和永昱对立。

“他走了。”永昱轻声道，他知道凰若叶想问什么。

“你真卑鄙。”凰若叶脸上满是寒意，她得认真，双拳紧攥。

永昱无言以对，只是看着凰若叶。

金色的能量一瞬间在凰若叶周身暴涨，毫无顾忌地，凰若叶所有的力量都砸向了永昱。

永昱静立在原地，他没有躲。

暴躁的力量落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形颤了一颤，双脚却未移动分毫。

嘴角有血溢出，他也没有去擦，他的眸子显得极为沉静，他甘愿承受着这些。

“为什么？”凰若叶抓住了永昱的衣襟，“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我做不到。”永昱垂着眸，“他的力量特殊，无可替代。”

这是永昱唯一的解释，他再也没有提起其他。

“他凭什么成为你们争斗的牺牲品？！”凰若叶质问着，她的情绪几乎要失控。

永昱没有再解释，他直直地看着凰若叶：“跟我回去吧。”

凰若叶眼中的寒意更甚，她冷笑：“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永昱回答得很平静：“你有东西落在我那里，我想还给你。”

“永昱，你永远别想。”凰若叶松了手，虽未再动手，眼中却依旧凌厉。

“你想杀了我吗？”永昱忽然问道。

不等凰若叶回答，永昱继续道：“跟我回去，我给你这个机会。”

“你觉得我很好骗？”凰若叶冷声反问。

“我没必要骗你。”永昱依旧是平淡的语气，“现在的你不仅杀不了我，而且轻易就能被我的手下拿下。”

凰若叶听出了威胁的意味。

“而我给你的这个机会，可以让你立刻拥有杀我的力量，那时候选择权才在你手上。”永昱缓声道。

凰若叶转身，她想要离开。

“来人！”永昱喝了一声，“将凰姐请回去，好生招待！”

立刻有神族人出现，拦在了凰若叶的面前。

凰若叶面无表情，力量再次爆发，她最不愿受到别饶摆控。

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永昱手中飘出，越过他畏手畏脚的属下，落在凰若叶的身上。

“带走。”永昱看着晕厥过去的凰若叶，语气并无波动。

待属下们将凰若叶心翼翼地带离簇，永昱仍站在原地。

他闭上眼睛，一股难言的痛苦自他心尖弥漫，他紧紧抓着自己的胸口，嘴角的鲜血不断向外溢出。

“抱歉，我不想这样，但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