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已经过去,夏天悄悄走近。
寂静的天空下。
落羽正给我讲定国公丢失赈灾款一案最新的进展。听完后,我抬头看着月亮发呆,半晌没有说话。
月光轻柔,淡淡洒向大地。
我心里叹了口气,定国公一向忠君爱国,他是绝对不会像那帮文官说的样监守自盗贪污那十万两赈灾款的。
我托腮片刻,沉吟问道:“定国公在潭州被下狱了么?”
“哪能啊,皇上只是下旨将定国公拘在钦差行辕。”落羽说这话时唇边虽含着丝笑,可眉间却有几分化不开的黯然与忧伤,相必她也是为谢家担忧。自从丢失了赈灾款,不但定国公被限制自由,父皇下旨整个定国公府都不得放出一只苍蝇,就连在弘文馆读书的谢未易也被抓回去软禁起来了。
我听着,只是默默无语,过了好一阵子,才问道:“那谢家在地方上任职的两位公子呢?”
光芒从落羽眼中渐渐隐去,她轻叹了口气:“也都被罢免官职了,说定国公一案查清楚之前不能回京,更不可与定国公互通有无。”
我收回目光,侧头看着落羽,心中满是困惑,实在忍不住问她说道:“落羽,你觉得这件事段郗钺能脱得了干系么?”
落羽一呆,不知我何出此言,满脸的疑惑,认真想了想,方才回道:“奴婢不知道。”
我想了下,微微一颔首。
落羽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瞅着我。我低头想了想,站起,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不想了,睡觉。”
这几天秦川、宋子渊他们也没少想办法,大家都想为谢家出一份力。只是那么聪明勇武的两个人都没想出好办法,我一个弱女子更是没辙,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吧。
夜深人静。
我一个人静静躺着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感觉有人在我肩膀上轻轻一拍。我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确实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我立刻惊坐起。刚想开口喊落羽,夜行人忙扑上来捂住了我的嘴。
他细看了我几眼,蹙了蹙眉头小声说道:“别出声,是我。”
我突然觉得他的眼睛和声音很是熟悉,不禁点了点头,盯着他仔细辨认,心中大惊——他是谢未易。
谢未易觉得我差不多已经认出他了,立马松开手,拉下面巾。他脸上没有惯常的笑意,看着我的视线十分复杂,轻声道:“笨丫头,你帮帮我。”
我听后沉默了半晌,挤出一丝笑说道:“我、我怎么帮你啊?”
他脸色有些黯然,说道:“你一定有办法的,咱们来弘文馆这么长时间,岑太傅他们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沈鹤行明明知道你偷懒不做早操,却从来没有来找过你的麻烦。所以我猜,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他细微的声音中有最后的恳求。
猜的倒是挺准。
我听了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我坐下,他也走过来坐下,皱着眉头静静等着我的答复。
实在没想到,一向活泼跳脱的他竟也有如此稳重的一面。我抬手抚着脸颊,呆呆地看了他一小会儿,仔细一看,他皱眉的样子还挺好看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仿佛潺潺春水,明净白皙的脸庞此时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促。
见我半天不吭声,谢未易鹰目中闪过一道寒光,问:“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我微微颔首,含了薄薄一缕笑意:“其实我是当朝九公主。”
谢未易听后,脸上的神色变得凝重,他压低声音道:“怪不得岑太傅、沈鹤行还有我爹他们都不敢把你怎样,你还经常说要诛我九族,抄我全家什么的。”
他叹了口气:“我早该猜到的。”
我看着他恍然大悟的样子,一面笑着,一面说道:“现在你还敢不敢跟本姑娘斗了?”
谢未易似乎再也坐不住,他走到窗前,将背影留给我。
我半仰头,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放心吧,咱俩的账以后有的时候慢慢算,当务之急是帮你们在谢家洗脱冤屈。”
谢未易听了忙回转身来,眼中精光一闪,露出几分欣慰的深色,道:“那你能不能跟皇上说一声,让他放了我爹?”
我微微垮着双肩,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度无奈。这怎么可能,即便我是皇帝也不能随便放人啊。况且,既然父皇没有把定国公下狱,说明他心里还是愿意相信定国公的。这就得看看刑部和工部派去的人能不能查明真相,还他们谢家清白了。
他理了理袍子,回到桌边坐下,眼中略带了几分酸楚,“你一个公主都没办法,那还能怎么办?”
我低头默默看着自己的茶盅,没有说话。
我不着痕迹地岔开话题,“谢未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又不会武功?”
他却没有半点含糊:“钻狗洞。”
起先,我说话时的目光还留在谢未易的脸上,听了他这话不禁低头强忍着不笑。
沉默,良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谢未易忽然目光如电地射向我:“顾姑娘,你能不能把我送出城去,我刚看见九门都有重兵把守,我一个人出不去。只要我能出去,我一定会把这件案子调查清楚的。”
我知道他能既然说出这话来,自然有一定的把握。心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索性放手搏一搏。
“行,明天一早本公主亲自送你出城,不过……”我唇角抿出了丝笑,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不过,我有个条件。”
谢未易的眼睛仿佛燃烧着的两簇火焰:“好好好,只要能出城,别说答应你一个条件,十个都可以。说吧,什么条件?”
我看着他,面上虽然浅浅笑着,心里却有点苦涩,真的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这要是往常,以谢未易高傲的性子,他就算知道我的公主身份,也未必如现在这般忍气吞声。
谢未易眉间似乎有不悦,可声音却是依旧温和:“说话啊,到底什么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