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夜。
如水的月光。
谢未易嘴角一直抿着丝笑,出了半天神才问道:“绕梁,你去潭州那么久了,查到什么没有?”
绕梁没有立即回答问题,而是眼光在我脸上微微一顿。
我继续翻转着我的烤山鸡,忍不住在心底狠狠地鄙视了他们一番,说个话还偷偷摸摸的就跟谁乐意听他们说似的。
谢未易凝视了我一会儿,唇角的弧度微微上扬了几分,道:“你继续说,我相信她。”
绕梁这才表情缓和,慢声说道:“属于曾偷偷潜入存放银两的库房,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我抿唇笑道:“废话,当然什么都没有了,库房里面要是还有那二十万两赈灾款,咱们还用在这里发愁。”
谢未易眉毛微一挑,示意绕梁继续说。
绕梁脸上闪过几丝黯然,眼中有好奇困惑,接着说道:“属下听段府的护卫说,库房的墙壁、天顶都是由精钢所围,前门大闸的锁更是结构繁琐,没有特制的钥匙绝对打不开。而钥匙只有一把,一直由轮流看守的谢家军保管。”
谢未易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冷声道:“如此一来,段郗钺便可以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绕梁微沉吟了下,点点头。
我扯了个大大的笑容问道:“山鸡烤得差不多了,你们要不要来点。”
谢未易貌似全然没听见我的话,吩咐绕梁道:“你回去后告诉焦尾他们,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面,而你给我死死盯住段郗钺。”
绕梁的视线重新落在我脸上,轻叹口气道:“公子,那您……”
谢未易薄薄的嘴唇紧抿,道:“我带着她随后就到,你轻功好先行一步。”
绕梁踌躇了下道:“公子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未易笑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
“嗖”的一声,没等我看清,那抹身影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了。
谢未易理了理长袍坐在我身旁的石头上,他把胳膊支在膝盖上,斜撑着头静静看着我,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问道:“好吃么?”
我却将谢未易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打量到上,只看到他眼睛定定凝视着我,我问他:“刚才那是谁啊?”
他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直直看着我眼睛深处,带着几分暖意笑道:“绕梁啊。”
我盯了他一瞬道:“我知道他是绕梁,我问的是绕梁是谁?”
谢未易斜斜撑着脑袋笑起来:“你这是什么问题,绕梁就是绕梁啊,还能是谁。”
这家伙是要装傻到底了!
我强压下怒气,笑问:“那他和什么烂尾,他们是干什么的,也是谢家军吗?”
谢未易不再装傻,他掂量了一瞬,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谨慎地说:“不是,他们其实是个秘密组织,一般知道他们身份的人全部……”他嘴唇一抿,把要说的话全吞了回去,还不忘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我脸上笑容立即垮掉,微微诧异了一瞬,蓦然反应过来,“谢未易,你这个刁民,你胆敢欺骗本公主!”
谢未易撑头浅笑,默默坐着。他沉默半晌,深吸口气问道:“刚才绕梁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我毫不犹豫地说:“我不管,你又不告诉我绕梁是谁。”
谢未易嘴角带着几丝嘲笑摇了摇头,道:“他们其实是我的私人护卫。”
我哼了一声道:“我信你个大头鬼。”料定这刁民也不会对我说实话,干脆就不问了,省得浪费唇舌。
谢未易不知道又想起什么,眼角带着几丝愁闷,面无表情地淡淡看了我一眼:“你千万别把绕梁他们的事情告诉我爹。”说完想了想,又补道:“你是唯一一个知道的人,千万不要辜负我的信任。”
我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鸡,凝视着谢未易那黑沉晦涩的眸子,满不在乎地说:“本公主才不愿意管你们家的破事儿呢!”
谢未易听了,面无表情的面庞上却是忽地绽出一丝笑:“给我留一点啊。”
我随手丢给他两个烧饼,没好气地说道:“你吃这个。”
谢未易像是生起气来,撅着小嘴:“你吃烤鸡,给我吃这个,你想噎死我啊你。”
我又把羊皮囊水袋丢过去,嘴角慢慢溢出丝笑:“谁让你私人护卫就拿来一只鸡的。”说完笑嘻嘻地冲做了个鬼脸。
谢未易看着我又是无奈地摇摇头,表情清淡地道:“就仗着你是公主。”
我嘻嘻笑了一会子,问:“怎么,你还是怀疑段郗钺么?”
谢未易脸色一紧道:“根据我多年的办案经验,这些盗贼偷东西之前肯定是要多次查探,谋定退路之后再下手。二十多两银子一下子运走,要想人不知鬼不觉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我猜他们肯定有内应。”
我难以置信地问:“刚才绕梁说,看守库房保管钥匙一直是由你们谢家军负责的,就算段郗钺是内应,那他怎么会有机会运走银两呢?”
谢未易笑睨着我道:“不错,案子的关键就是如何藏银和运银。我们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把银子运走藏起来的。”他唇角含笑地看了会儿我,“绕梁又说,库房是由精钢围成,看守的又一直都是谢家军。唉,完全没有头绪!”
想起父皇和昭妃乱点鸳鸯谱,我脸上带着几丝苦笑,默默出神,喃喃道:“幸亏父皇没有把我许给段郗钺。”
我说这话时,谢未易正在喝水,听得此言,竟一下子呛住了,侧过头去咳嗽了好几声,才又转头挑眉笑对我道:“原来天子的眼光这么差。”他顿住,只是笑嘻嘻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苦笑了两声,收回了目光,“他哪里是眼光差,简直就是瞎了。”
谢未易半仰着头,凝视着夜空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父皇肯定也是为了你好。”
我听完,眉头紧皱,却不再多话。
两人都默默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发起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