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夏来,令狐元青在这无云峰之中已近半年了。他每日早间便去藏书堂看书,对各种书籍都爱不释手,下午便跟着阿野学画符。
阿野的符画得确实好,但因他记性不佳,戌道子传授他的咒语总是记不住,所以才会受到别人捉弄。很快,在阿野手把手的教授下,令狐元青学会了几十种符咒,咒语也能熟练运用了。
晚间,他便自己修习心法,据身体各方面的变化反应来看,他已经达到了炼气的第五阶段炼罡。他每次去找戌道子解惑答疑,戌道子都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又成了那个不问世事,不修边幅的戌道子了。
只是每每捉了他的手,探上灵脉,然后将酒囊中的酒一饮而尽,带了笑醉言道“你自己放开去练便是,无须多问”,口中还哼起了歌谣“勤修苦练来得道,脱胎换骨变做人,嗨呀嗨嗨哟,一心向道无杂念,皈依三宝出凡尘,嗨呀嗨嗨哟”,此歌被戌道子哼来自有一种特别的韵味,从中能感受到浓浓的悲怆之情,这些话又好似专对某人所言,令狐元青越发觉得戌道子深不可测,自己越发看不透这个师尊了,心中越发敬重师尊。
那云山自受了师尊鞭打之后,很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不再主动挑事,可书上云“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令狐元青心中总觉得他不可能就此罢休。
还有那云松,最近也是怪异得很,原本两人并无瓜葛,可令狐元青的五感向来灵敏,总觉得云松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善,但愿是自己多想了,像这般每日过得倒也充实。这日,他向戌道子请教如何御剑。“怎么?你想下山了?”戌道子乜斜着醉眼看他。
“回禀师尊,弟子并非为了下山,而是仙门中人出去捉妖拿怪都需要御剑而行,弟子心里羡慕,故求师尊赐教”“你可有剑?”,“弟子母亲遗有一剑,不知当不当用?”,“取来我看”,令狐元青恭恭敬敬地将剑奉上,戌道子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连酒都醒了大半,赞声“好剑!”又问“此剑何名?”令狐元青答道“赤心”。
戌道子眼光一直未离开赤心剑,正色道“剑本凡铁,因执之而有灵,以此之灵乃可以斩天,自然之间,皆吾之命,皆吾之力,皆吾之灵,万灵皆归于汝,万气皆归于汝”
令狐元青听了,心中忽然心有灵犀道“师尊的意思是剑应与执剑之人神灵合一,因心而动,因势而为”,戌道子眼中透出欣喜,看他的眼神仿佛看一坛美酒,捋着胡须不住点头“看来你的确是可造之材,为师并未看走眼,元青徒儿,看着”戌道子抽出自己的剑,往空中一抛,那剑便自动停留在空中,只见人影一闪,戌道子便稳稳地站在了剑上。
“徒儿,注意控制自己的意念,再将为师传与你的心诀在心中默念即可”戌道子话音刚落,已然御剑飘出几十丈去了。
令狐元青看得心痒,也学师尊一般将剑抛至空中,那剑歪歪扭扭总算是定住了,他纵身一跃,站在了剑上。心念刚动,赤心剑竟冲天而上,将他差点掀下来,“屏气凝神!”戌道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赶紧照做,剑才慢慢平稳下来。
御剑的感觉太好了,跟他上次猎到的坐骑火烈鸾鸟一样,都是随心而动,靠意念就可以控制,想到火烈鸾鸟,他心道:也不知胡言胡语有没有把它照顾好,临行前,他曾嘱咐过她们,若自己有事就让她们先回朱陵洞天,应无大碍。
他在天御山上空转了一大圈,来了天御门这许久,还未去过其他各峰呢。
“嘻嘻,师姐,你看,哪里来的少年郎”一声娇笑充斥于耳,令狐元青往下一看,只见几个白衣女子正在竹林中练剑。
这几个女子皆为素面白衣,在竹林间上下翻飞,姿容秀丽,煞是好看。“洛衣,别看了,小心师尊知道!”洛华作为师姐,想得自然要周到些,师尊玉素真人平日里经常教导她们谨言慎行,不得和男子接触,莫要坏了素云峰的名声。
“师姐,只要你不说师尊怎会知道,嘻嘻,长得真好看”叫洛衣的那个女孩子看起来年纪最小,性格也最为活泼。“还看,人家早远去了”洛浅打趣着洛衣,“看起来也是我天御门中弟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
“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洛华收了剑“咱们素云峰比不得其他各峰,在外面须得稳重谨慎些,师尊早上让我们去玉真堂见她,快来不及了,走吧”三人遂飞身向玉真堂而去。
令狐元青早远去了,并未听到她们说话,在空中飞了一会,感觉有些乏累,毕竟靠意念控制飞剑也是一件很耗神的事情。
“师弟,师弟!”碧波潭旁边,阿野抬头望着天上,两只手不停挥舞着在叫他。他心念一动,赤心剑便咻地往下坠,“啊啊,当心”阿野一边喊着一边往他坠下的方向跑,他只觉得被人一拉,便扑到了某个人的怀里,两人一起倒在草地上。
令狐元青发现自己跌在阿野的身上,“师弟,你没摔着吧”阿野关心地问道,“无碍”令狐元青赶紧起身,面上却有了些许红晕,与他人这般触碰还实属第一次。
“哎哟,我的腰”阿野爬起来,对着地上的一块石头踢了一脚,石头顿时滚到水潭中去了。阿野揉着自己被石头硌了的地方,“哇!师弟,你太厉害了!”夏日的阳光下,阿野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汗珠,眼睛里装着星星,“云松师兄练了五年才能御剑,已经被天御门弟子奉为楷模了,你岂不是要封神了,哈哈哈”,阿野夸起人来无人能敌。
令狐元青正色道“师弟休要这般说,被别人听了要笑话的”,“听了便听了,师弟原本就是这般厉害,还有谁不服么?”阿野见令狐元青脸耷拉下来生气了,慌忙改口道“师弟,我不说便是,你经常说“祸从口出”,我晓得了”
说着话偷眼见令狐元青脸色还未好,三两下跳到谭边,“啪!”一个黑乎乎,滑腻腻的东西迎面向令狐元青飞过来,他下意识地接住,等看清了更加不高兴了,原来是一条大青鱼,这大青鱼在他手中扭来扭去,滑不丢手,青鱼很大,鱼嘴在他脸上蹭了好几下,衣服上也弄得滑腻腻的。
他本性喜洁,更为光火,“阿野!”发起火来的令狐元青已经口不择言了,他用力将青鱼扔入潭中,“哎呀呀,师弟你,你,这鱼我钓上来本是晚上为你做鱼羮的,你别扔呀,”说着“噗通”一声扎进了潭水中,在水中的阿野似一条泥鳅般灵活自如,潭水泛着粼粼的波光,阿野忽然不见了。
令狐元青心中有些慌乱,他担忧地走到潭边“师兄!师兄!”没人应答,“阿野!”他又叫了声,仍是没有半点回应,只有夏日的风掠过水面,形成一圈一圈的水纹。
“啊啊”潭边伸出了一只手将正探身看向潭里的令狐元青一把扯了下去,令狐元青不禁惊呼起来,“哈哈哈”阿野的头窜出水面,湿漉漉的脸上眉开眼笑。
“即墨辰野”每当令狐元青叫这个名字的时候就代表他很火大,他气愤地鞠了一大捧水向阿野头上砸去,砸得阿野眼睛都睁不开了,水顺着阿野的嘴角流下来。
“哈哈”见着阿野的囧样,令狐元青笑出了声,笑声还未落,更大的水花向他砸了过来,阿野开始反攻,令狐元青瞬间变成了“落汤鸡”,一向清冷的他也毫不示弱,潜到阿野身旁,将他拖入水下。
刚开始他们还在互相打闹,随着越潜越深,潭底的景象让他们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潭底并非想象中的黑暗,不知从何处反射过来的阳光将潭底照得清晰可见,巨大的石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石阵,石阵中心有个巨大的洞穴,反射过来的阳光正好穿过碧蓝的潭水射向洞口,呈现出无比绚烂旖旎的光影,好似在吸引他们进去一般。
他们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彼此的想法,少年的好奇心就是这样,未知的东西更让他们着迷。他们沉到了潭底,潭底竟不是细沙,而是一块巨大的石板。
那些石柱层层叠叠,高矮不一,或组成片,或突兀独立,观之森森可怖,令人生畏,侧耳倾听,竟有风声如诉,似向他们讲述这里不为人知的秘密。
中间巨大的洞穴像一个黑洞,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洞。他们下来才发现洞穴口散落着许多骸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看来甚为可怖。
他们在石柱中穿行,石柱上分别刻着蛇,狐狸,狼和一棵树,令狐元青看着这树,总觉得有些眼熟,他脑中灵光一闪,慕容凌风胸前的芙蓉花浮现在他眼前,“是芙蓉树!”,可是这不是妖界四大家族的图腾吗怎会出现在天御门后山的潭底?天御门与妖界有何关系?令狐元青脑海中快速闪过这些念头。
忽然,眼前的石柱全部活动起来,他不禁抓紧了阿野的手,石柱在他们眼前飞快地旋转着,阿野胸前有绿色光斑在闪耀,只感到灼热至极,石阵中心的洞穴中传来沉闷的嘶吼声,似有什么巨型物体要破洞而出。
他们只觉得耳中“轰!”地一声,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元青睁开了眼睛,太阳早已下山,夜幕降临,只剩下一缕金色的云彩还挂在天边。他发现自己躺在潭边的浅水中,身上虽无伤痕,但感到精疲力竭,“阿野!”他不禁叫了出来,“师弟!”在水潭对面,阿野从水中爬起,走向他。
他们眼中皆是疑惑的神色,仿佛刚才做了一个梦。但对方的表情告诉他们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这看似平常的碧波潭中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种神秘的力量将他们推到了岸边,很明显,这种力量很强大,强大到现在的他们完全无力对抗。
阿野拧着自己衣襟上的水“师弟,我之前经常到这里钓鱼,也曾潜水玩耍,但从未见过潭底有这般景象,怎的今日便有,好生奇怪”。
“这事确实离奇,师兄你回去莫要告诉别人”令狐元青也是一肚子疑惑“藏书堂中有很多志怪的书籍,我回去翻翻,说不定有记载也未可知”。
“嗯”阿野应了,“咱们赶紧回无云峰吧,赶不上晚课又要被师尊罚了”。令狐元青将剑定在空中,跃身上去,对阿野伸出手“师兄,上来”,阿野脸上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令狐元青扯了他上剑,见他站立不稳,便在后面用手扶着他。
这次令狐元青控制得很好,赤心剑在空中稳稳地飞行,这次轮到阿野害羞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手臂在身体两侧伸展出去“哇!好高呀,我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