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意思是敌在暗不如在明,这次拒绝了,他们依旧会再想别的法子,倒不如现在做个傻子,开开心心受了这恩宠。”
赵青杬听着,手中的绢帕攥的越来越紧,“皇上如今还是不信大哥?”
“若是不信,便不会让你入宫了,皇上的意思还是等齐盛的消息。”赵振远忙安抚她,青杬的脾气他这个做哥哥的再了解不过了。
“齐盛这死人也真是的,不过是让他找个人,这都大半年了怎么还是没点消息回来!”赵青杬不悦道。
“若是轻易就能找到,那皇上也不必为难了数十,想来也快了。”赵振远说着,看了一眼多宝阁上摆着的并蒂莲青釉瓷瓶。“过段时间就把月莺姊妹三个也接过来吧,留他们在江南,我终是心中难安。”
“二哥也是时候调回来了吧,他孤身在洛阳,家中妻儿难免牵挂。”赵青杬越想越觉得伤心,朝中重臣高官那么多,怎么就非要让他们赵家几地分离,终年不能常见。
“快了,快了。”
赵振远成亲这日,不同于京城赵府的热闹,金陵赵府一片祥和,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怎么会想到给我买书童?”
赵鸣鹤坐在窗边,一边剥着比他拳头还大的石榴,一边打量窗外站着的黑衣少年,也就比自己大个三四岁的样子,怎么会买他回来做侍卫?
赵月莺听了他这话便忍不住撇嘴:“怎么,三妹对你好你还不乐意?”
“我看别人家的公子身边都有书童,便想着二哥身边也应该有个,二哥若是不喜欢,就留在院子里也做个侍卫什么的吧。”赵慕鸢笑着解释,抓着盘里剥好的石榴吃。
“你哪里看出我不乐意了?”赵鸣鹤反驳了一句,又看向窗外的人,问道:“他叫什么啊?”
“卫青。”她答道。
“他可厉害了,会使两把剑呢。”赵月莺说着也坐到窗边吃石榴。
“我眼睛好着呢。”那么大两把剑背在身上,谁看不出来他使两把剑啊。
赵月莺嘁了一声,看着他剥完石榴起身净手,然后去逗kitty玩了。
“堂堂男儿整天和猫玩,也不知道做功课......”
“你一个女儿家,女红学了几年了?连条帕子都绣不出来还好意思说我。”
碧箩馆内,兄妹二人似往常般斗着嘴,直到日暮渐沉。
这一天,总算是过去了。
周氏站在窗边,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亲手点燃了蜡烛。
赵祈鸾坐在书案前绞着布帛,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周氏,柔声道:“母亲,都绞干净了。”
周氏走过去轻轻摸着她的头:“祈鸾,你要时刻记着,你是赵府的女儿,是二房的嫡长女。”
“母亲,祈鸾会一辈子记得的。”赵祈鸾笑着握住周氏的手,脑袋轻轻贴在周氏腰侧。
夜晚
赵慕鸢趴在廊下吹着夜风,歪着脑袋看卫青。
“要不要出去玩儿?”
卫青看着她,略犹豫后点了点头。
“小姐......”青枝哀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怎么又是她值夜遇到这种事啊!
“青枝啊,好好看着我的床哦。”
人家不要看床啦,床又不会跑,小姐才会跑啊!青枝委屈巴巴的看着大摇大摆出了碧箩馆的那两道身影。
夜色浓重,可街市上却依旧人流如梭,不时能听到酒馆青楼的吆喝娇笑声,伴有阵阵丝竹管弦。
“你会不会喝酒啊?”赵慕鸢站在一家酒馆前,问卫青。
酒?
卫青皱眉看了一眼据他所知还不满十岁的赵慕鸢,喝酒,不行的吧?
“不会。”
“不会?太巧了,我也不会。”赵慕鸢笑笑,忽然转身往人流稀少处走去。
不会?那你问什么问?这又是要去哪儿啊?
卫青微微叹气,紧跟了上去,却听到她小声嘟囔着什么。
“这破朝代,没有烧烤摊,没有小龙虾,连个大排档都没有,真无趣......”赵慕鸢念叨着,眼看已经走到了街市尽头便只好放弃了,随便进了一家小酒楼,挑了个位置坐下,点了几盘菜,又要了壶酒。
“你不是不会喝酒吗?”卫青问她。
“只是现在不会。”赵慕鸢冲他眨眨眼,只是现在的小赵慕鸢不会。
这话听在卫青耳中,却会意成了现在不会,喝一喝以后就会了。
等到酒菜上来,赵慕鸢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就开吃了。
“卫青,你从前就是金陵人吗?”
“山东人。”
“那你怎么来金陵了?”
她边说边倒了杯酒放到了卫青面前,谁想卫青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要喝的打算。
“就这么来了。”
这意思就是不想细说原因了,赵慕鸢也不追问,一手支着下巴,一手端着酒杯抿了一口,笑着对他说:“想听卫子夫的故事吗?”
卫子夫?她用来骗自己的那个名字?卫青眼神有些松动,点了点头。
“我讲完这个故事,你陪我喝杯酒如何?”
卫青看了一眼那酒杯,很小一杯,应该不会醉,便点了点头。
“从前呢,有个叫刘彻的皇帝,刘彻有个姐姐,嗯,暂且就叫她平阳公主吧,平阳公主呢,经常向刘彻进献美人来讨得刘彻的欢心,有一次,平阳公主进献了一个叫卫子夫的美人,这个美人儿呢,还有个叫卫青的弟弟.......”
赵慕鸢娓娓道来,并没有注意到在她开始讲故事的时候,四周忽然安静了起来。
卫青倒是注意到了,但并没有感觉到杀意,想来也只是好奇想要听故事,所以他也就没放在心里,反而时不时附和赵慕鸢。
“这么说,你说自己叫卫子夫岂不是占了我的年龄便宜。”
“哈哈哈哈,起初真的没有这么想啊,只是卫青大将军很出名的,所以你一说名字,我下意识就说了自己叫卫子夫。”赵慕鸢说完,示意他喝酒:“我故事讲了,你酒也该喝了吧?”
卫青便一饮而尽,正准备再说些什么,隔壁坐着的人忽然掀了帘子,侧身探头过来问道:“这位小姐方才说那卫青大将军很是出名,为何我们都不曾听说过,可否细细讲来?”
那是个体格魁梧的中年男子,虽然穿着中原人的衣服,中原话说的也很流利,须发却全都编成了辫子,一看便知是外族人。
卫青眉头一皱,下意识便去摸放在桌上的剑,赵慕鸢忙抬手按住剑鞘,笑着看了一眼那男子,却从帘缝里瞥到了一位女子,正是那日在流芳园与池云箭术不相上下的那位女子,连装束都没有换过。
她顿时便来了兴趣,问道:“你们不是中原人吧?”
“我们是蒙古人。”男子哈哈大笑道,在说到蒙古人时,神色间流露出一股自豪。
“蒙古族?”赵慕鸢好奇道,“那你们是在喝马奶酒吗?”她边问边看向他们的桌子。
“正是马奶酒。”男子点点头邀请她,“小姐不如过来同饮,也与我们讲讲那卫青将军的故事。”
“好啊。”赵慕鸢连连点头,起身走了过去。
喂,可不可以有点警惕心啊!
卫青叹了口气,也起身跟她坐了过去。
这一桌坐了五六个人,除了刚才说话那中年男子,还有一个年轻女子,其余都是二三十岁的男子,其中还有一个也是赵慕鸢之前见过的。
没错,正是之前在流芳园挂住她发带的那个男子!
那男子见她过来也认了出来,笑声极为憨厚。
“原来是你啊。”
赵慕鸢也忍不住大笑着:“是啊,这可真是太巧了。”
卫青神色复杂的看着她,为什么一个深闺小姐,却认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人?
众人都好奇原由,那男子便用蒙古话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满桌皆纷纷大笑,那中年男子便道:“那还真是有缘分。”
“今晚能坐在这里讲故事也是缘分啊。”赵慕鸢调皮一笑,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继续讲起了卫青的故事。
一时间连卫青也静神仔细去听,只是每当听到卫青这个名字时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讲完故事,几杯马奶酒下肚,已是月上中天,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赵慕鸢便和他们告别了。
“让阿木尔送你回去吧。”那中年男子笑着看了一眼自己的侄女。
“那倒不用这么麻烦,我可是有卫青大将军在的。”赵慕鸢指着卫青调侃了起来,众人又大笑。
见她这样说,查干巴日也没有勉强,只不过还是让阿木尔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酒馆外
赵慕鸢出门迎风吸了几口凉气,没忍住打了个酒嗝儿,然后对阿木尔说道:“那日在流芳园,我见过你的。”
“是吗?可惜我没有看见你呢。”
“是呀,你的箭术真的很厉害呢!”赵慕鸢说着还比划起来了,“那样的弓,我肯定拉不动的。”
“谢谢。”阿木尔有些腼腆的低头笑着,她性格有些内向,平时也不怎么爱和陌生人讲话,可对着赵慕鸢她却觉得很是放松。
“这有什么好谢的,你们住在哪里啊?”
“吉祥客栈。”
“那等有时间我去找你玩啊,今天就先走啦。”赵慕鸢冲她挥挥手。
阿木尔只当是中原的礼节,便也对她挥挥手看着她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