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查干巴日终于从山林深处归来,一群人在山脚寻了处开阔的地方,架起了篝火。
直到看到他们拖在马后的野猪,梅花鹿时,赵慕鸢才知道为什么卫青看不上那些野兔山鸡了。
“是不是一只都没有打到啊?”巴图大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啊,阿木尔第一次跟我们在金玛格谷打猎的时候,也没比你强到哪里去。”
“巴图,不要老是欺负阿木尔。”查干巴日的大儿子那钦,走过来把他拉走了,“还是先来看看你和阿爸到底谁打得猎物多吧。”
巴图便过去,同几人围在猎物旁,比着猎物的多少,另外几个人则挑了些好处理的猎物,处理干净了架在火上烤,赵慕鸢就和阿木尔坐到一旁,等着肉烤好。
“真羡慕你们啊。”赵慕鸢看着那群人大笑着,高声争辩着谁更厉害。
“为什么要羡慕?”
“你看,我就像是这棵树,从种下到枯老,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这里。而你们呢,就像是树上的鸟,可以随时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也不是啊。”阿木尔侧过脸看着她,“这棵树的根所在的土地,会是他一辈子的归属,而那只鸟,则需要一辈子,不停的为自己寻找归属。”
“这么想的话,好像确实也没错。”赵慕鸢点点头,冲她咧嘴笑了笑,然后抬起头喊了一声树上的卫青,“阿青,给我摘个果子吃啊。”
阿...阿青?
“不要乱叫我的名字啊。”卫青说着,拔剑削断一截树枝握在手里,刚好是赵慕鸢坐着也能够着高度,她伸手从树枝上揪下来两个果子,递给阿木尔一个,另一个在自己的衣服上蹭了蹭,然后一口咬下去。
“呸呸呸......好酸!这是什么果子啊!”
阿木尔看她被酸的眉毛眼睛鼻子都快拧到一起了,忍笑的同时,悄悄把自己手中那只还没来得及吃的果子放在了一旁。
“山楂。”
卫青从树上跳下来,回答她。
“那你不早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吃山楂。”
“难道你吃山楂?”
“我吃啊。”说完像是为了自证清白一样,他还真摘了个吃起来了。
看到赵慕鸢一副不开心的表情,阿木尔忙拉她起来:“肉该烤好了,去吃肉吧。”
“好啊!”
她是真的饿了,一听到肉这个字肚子都开始叫,马上便忘记了果子的事。
阿木尔取出一把小巧的匕首,将烤好的肉割成小片给她吃,还怕她是中原人不习惯这样吃。
“好吃吗?”
“当然好吃,大叔,你烤的肉太好吃了。”赵慕鸢嘴里塞的满满的,还不忘记夸一句负责烤肉的人。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和你们中原女子一点都不一样啊。”阿木尔笑着说。
“为什么要一样,你们蒙古女子也不全是一样的吧?”
“是啊,我们蒙古女子也不都是一样的。”阿木尔笑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略微低沉。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下次再比一次吧。”查干巴日大笑着,也走过来围着篝火坐了下来,拿过烤好的食物大口吃了起来,“慕鸢,今日还有没有故事可讲啊。”
“讲故事啊。”赵慕鸢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好像这个朝代的正史上没有辛弃疾这号人物。“不如这次就讲一讲辛弃疾吧!”
“辛弃疾,也是个大将军吗?”阿木尔好奇问道。
“对啊,而且是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人物呢!”
“快讲来听听!”巴图有些迫不及待的催促他。
赵慕鸢的声音清脆,讲起故事来抑扬顿挫,很快就将众人带入了故事场景中,讲到最后辛弃疾去世时的场景,气的巴图把大刀往地上一插。
“这什么狗皇帝,活该被灭了国!”
查干巴日也摇头惋惜,“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若是真的有,那太遗憾了。”
是真的有啊,赵慕鸢也跟着叹了口气,为了缓解气氛,推了把身边的阿木尔:“阿木尔,给我们唱首歌吧!”
“我不会啊。”阿木尔有些不好意思。
“谁说你不会,我就听到过你在马厩里唱歌!”
“哈哈哈哈,唱吧阿木尔,这里又没有外人。”那钦也趁机起哄,阿木尔是他看着长大的,说是亲妹妹也不为过,他看着阿木尔的性格越来越活泼,也是打心里开心。
“是啊,不要害羞嘛......”
吃过肉,喝过酒,讲完故事,唱完歌,天色也不早了,再不回去城门就要落锁了,一行人便说说笑笑着收拾了东西回城。
和阿木尔她们道别后,赵慕鸢就回家了。
一进碧箩馆,她就急着问潋枝:“怎么样,茶艺比赛第一是谁啊?”
“当然是程目啦,不仅是三位判师,许多人都认为程目这个第一当之无愧!”
“那你呢,你是第几呀?”
“我才是第八呢。”潋枝有些不好意思的捏捏自己的衣角。
“第八?真的?第八也很厉害啊!”赵慕鸢笑着安慰她,从妆匣里拿出一对耳环给她:“这是第八的彩头,拿着。”
“这怎么好......”潋枝忙摆手拒绝,即便是拿了第一,也不好意思再拿小姐的打赏啊,更何况才第八。
“都说了是彩头嘛,快拿着,不然我可要生气了!”说着,她故意作出生气的模样,潋枝这才接了。
主仆其乐融融的说了会儿话,这才睡下。
卫青看着窗内的烛火熄灭,转身离开了赵府。
还是那片桂树林与那位老者。
“为什么要跟着那么一个小丫头?”陈塘皱着眉,“你这样能把李贺竹给气活。”
月色下,卫青的神色有些僵硬。
“和我没有关系。”
“你倒是想有,欺师灭祖还屠了满门师兄弟,别说李贺竹了,整个江湖都不会认你和衡一派的这层关系。”
“原来的衡一派已经没有了,现在,我就是衡一派。”
陈塘看他这副倔强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也不知道那李贺竹怎么就瞎了眼,收了你这样的徒弟。”
“我的师父是李修齐。”
“别人只知道你的师父是李贺竹。”陈塘气的吹胡子瞪眼,“再说,就算是李修齐,知道了这件事也照样会被你气活。”
“不要对我先师不敬。”卫青略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那你倒是说说看,到底为什么非得跟着那黄毛丫头?”
“不是非得跟着,是她用一百两买的。快点把东西给我。”
“还没我一壶茶贵,也好意思显摆?”陈塘越想越气,索性也不想管那么多了,把身后那个包裹扔给了他。
“不是显摆,是告诉你事实。”卫青说着接过那包裹,“谢谢你了,这段时间替我保管它。”
“别谢别谢,当不起,我那是看在陈修齐的面子上才保管的。”
听他这么说,卫青也不生气,拎着包裹走远了。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赵慕鸢吗?
师父教会了他如何更强大,而赵慕鸢告诉了他,强大是为了什么。
他想要跟着她,直到找到那个地方,那个有思念着他,会因为他的离开而觉得伤心的人的地方。
“这是给我的吗?”
清晨,赵慕鸢醒来后,看着窗台上的那个包裹,又看了一眼站在窗外,面无表情的少年。
“嗯。”
“是什么?”
“你自己不会看啊。”
“我这不是正看着呢,好奇才问你的啊。”赵慕鸢嘟囔着,解开那个包裹,看到了一张弓。
一张似乎是银制又似乎不是银制的,雕刻着精致而繁琐的花纹,明显是女子所用的弓。
她拿起来看了两眼,“很贵吧?”
卫青忍不住眉心微跳,这是钱能买得到吗?
“应该。”
“阿青。”
“说了不要那样叫我......”
“谢谢你啊。”赵慕鸢咧开嘴冲他笑笑。
“谁要你谢啊。”卫青有些别扭的侧过身去。
“是吗?可是你看起来很喜欢听这句话啊。”赵慕鸢不放弃的从窗户探出身去,想要看他的表情。
“少胡说。”
“才没有胡说啊。”
“还想不想要了......”卫青正说着,眼前忽然出现一块雕刻着平安竹的玉佩,鸦青色的络子从乳白色的玉中穿过,配色与样式,一看便是男子所用。
“这是什么?”
“剑坠子啊。”她说着还晃了晃,“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做了这个,所以故意先用弓和我交换啊。”
“谁像你一样无聊啊。”卫青看着那玉坠,“真正的剑客,不会在剑上挂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碍事。”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厉害所以才会觉得碍事,你这么厉害还会觉得碍事?”
“当然。”
“那就是你不够厉害的意思咯。”
“我不够厉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kitty,卫青忽然提高声音质疑她这句话。
“那就戴上啊。”说着,赵慕鸢直接拽过他身后的剑解了下来,将剑坠系上去。
也是这个时候,赵慕鸢才发现他这柄剑居然是一把钝剑,而且看起来很是笨重的样子。
“你这把剑怎么一点都不锋利啊。”
她说着,伸手去摸剑锋,
“别乱碰!”卫青急忙转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解释道:“暗鳞只是看着不锋利,并不是真的不锋利。”
虽然手心距离剑锋尚有四五寸的距离,但那一闪而过的寒意还是让她感受到了,这把剑真的很锋利。
“你这剑还有名字啊?那另外一把叫什么?”
“鸩。”
“鸩,那不是一种毒吗?”
赵慕鸢好奇的拔出了另外一把,如果说暗鳞看上去是蠢笨憨厚,那这把鸩看上去就是特别尖酸刻薄.....总之就是看上去就很锋利的意思,在太阳下闪着光芒,并且这把剑还带着弧度,比普通的剑稍微弯一些。
“难道这剑上抹了毒药?”
“虽然没有毒,但是这把比暗鳞更锋利。”卫青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拿过剑鞘,强行把鸩入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