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本应在金陵祖宅“养病”的某人,正大摇大摆的在外面闲逛。
穿过街市,到了南巷茗香馆,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赵慕鸢走进去,掌柜的一眼就认了出来,原来蒋六儿做掌柜的时候,他就是茗香馆里的伙计。
“三小姐!您怎么来金陵了!”
“我.....我过来看看。”她笑着走了进去,还是熟悉的样子,“程目不在吗?”
“程爷还在嘉兴没回来呢。”掌柜答道,“程爷说,在嘉兴开完分号,就待在嘉兴物色下一个分号要开在哪里,短时间内都不回金陵了。”
“这样啊。”赵慕鸢点点头,“那有纸笔吗?我给他留封信。”
“有有有。”掌柜的连连点头,去给她取来了纸笔。
厢房内,赵慕鸢正写着,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议论池家、祥云绸庄,她匆忙落下最后一笔,将信交给掌柜,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听说池家今天就要重新选家主了。”
“不是说池家大公子是家主吗?怎么还要重新选?”
“谁知道啊,听说是因为池大公子母亲的出身,说是舞妓出身,池大公子又是庶子。”
卫青看了她一眼,“走不走了?”
“走,先去一趟昌泰票号。”她点点头,摸了摸自己小荷包里装着的那个东西,离开金陵前,不如顺道去拜访一下池大公子吧。
池家
厅堂内,从长房到四房,几乎所有族中男子都来了。
“也就是说,你们想要重新选家主?”齐邕摸着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那些人,池云说他们家都是些吃人肉,喝人血的贪兽,真是一点儿都没说错,偏偏挑了周议,宋深和赵慕鸢都不在金陵的时候,要以手中的股成来威胁池云。
“没错,按照周家的规矩,家主手中应当持有最多的祥云绸庄的股成.......”长房嫡子池裕,是各房的代表人,“这也就是说,持有最多股成的人,才有资格做池家的家主。”
呵,还真是会钻空子。
池云神色浅淡,似乎丝毫不在意这些事,齐邕却暗自替他着急。
池家的股成,池云作为家主持有五成,剩下四房的人分走五成,本来是应该五五开的局面,但是因为池云将手中的股成打散,如今即便自己在场,池云这边也只有两成半的支持。
祥云绸庄的股成分出来后都会登记在册,但那本册子只有作为家主的池云才能保管,池裕竟然知道这件事,还知道都有什么人,显然是有备而来,他的手里,就算没有五成的支持,最少也有四成。
怎么看,今日都是一场败局。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不同意也不行了吧。”池云笑笑,抬手示意,“那就开始票决.......”
“等等。”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声音,厅内众人纷纷望去,只见门外走进来个青色衣衫,尚未及笄的小丫头,身后跟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身材魁梧,二十出头的模样,另外一个则是个少年,身后背着两把剑。
“哪里来的小姑娘?”池裕微微皱眉。
“小姑娘?”齐邕面带笑意的发问一句,眼神中隐隐有些兴奋,她居然在金陵,什么时候跑到金陵来的?
“我难道不是小姑娘吗?”赵慕鸢走进来,调皮的对他眨眨眼,“只不过是手持祥云绸庄一成股的小姑娘罢了。”
池裕眉头一皱,难道她就是册子上登记的那个赵家三小姐?可这也太小了吧?池云竟然放心交给这么一个小姑娘?简直是胡闹。
“何止,还是茗香馆的主人,京城醉霄楼的大东家。”齐邕刻意顺着她的话吹捧了下去。
骗人的吧?厅内众人,此刻都是这个想法,这个小姑娘?怎么可能?
赵慕鸢神色安然的坐到齐邕的身侧,问道:“听说要重新选祥云绸庄的当家人?”
“是,正要票决。”池云点点头。
“对了。”她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我过来的时候,还带来了周公子手中那一成的契约。”
周议的契约?
别说其他人了,连齐邕和池云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周议的契约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厅内传来低声交谈声,池裕的表情也有些动摇,片刻后才恢复正常,咄咄逼人道:“姑娘说的可是周议公子?据在下所知,周公子如今在京城吧?并且,姑娘与周公子又是什么关系?可以拿到周公子的契约?”
“周公子确实在京城,但是,我也是从京城过来的啊。而且,周公子正是小女的表哥。”赵慕鸢笑笑,将契约递给他看。
池云扫了一眼,还真是周议的字迹和印章,甚至还有自己的印章,他都看不出来破绽,更别说池裕这些人了。
池裕看完那契约,忽然没了底气。
祥云绸庄这两年在池云的手中,正悄无声息的换着血,若再等下去,恐怕他就真的只能做个空有名头的祥云绸庄二当家了。
今日此举虽然手段拙劣,但却是个不容错失的机会,他这两年与各房之人周旋,只要抓住这个机会,肯定就能将池云拉下家主之位.......可这半路杀出的赵家三小姐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她不是回京城了吗?也没听说赵家有人来金陵,她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不是要票决吗?还决不决了?”赵慕鸢略显不耐烦,她可还等着走呢。
“决,当然得决。”齐邕露出阴森的表情,这一次,不帮池云把这些人整顿老实了,他就不姓齐。
话已经说出口,人也都聚齐了,想反悔也反悔不了,即便局势眨眼间逆转,池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票决。
最后不出意外,池云的四成半妥妥的,池裕这边才只三成,剩下近两成都选择了弃票。这些人都是在绸庄没什么实权,只能坐在家里收红利的人,原因很简单,当初池裕怂恿他们的时候可没说过,池云这边的人都这么有来头,尤其是良国公的公子,若是因为这件事得罪了良国公府,让池裕当上家主就能护住他们吗?
票决结束,众人散去,齐邕赶紧拿起那两张契约看。
“这是真的?”
“当然是假的!”赵慕鸢和池云齐声说道。
不仅周议的那一份是假的,连她自己的那张也是假的!她又不会提前预知池家的事情,也不想想,谁出门还整天揣着张契约。
但她揣着自己的印章,所以就现写了一张契约,盖上自己的印章,又让卫青偷到了池云的印章伪造了一份。
至于议表哥的,是她去昌泰票号的总号,要到了周议公用的印章,模仿周议的字迹写上名字,反正糊弄一下是足够了。
“印章还你,还好你们家的人都在厅堂,卫青才溜进去的那么容易。”她从荷包里掏出池云的印章,还给了他。
“今日多谢你了。”池云接过来收好,“不如我做东,咱们去凝翠轩?”
凝翠轩是江南最大的酒楼,赵慕鸢很想去,但还是摆摆手拒绝了,“谢倒是不用谢,我就不去了。”
“怎么不去?”齐邕还想问她天降女尸的事情呢,“不过你怎么在金陵,什么时候来的?我还给你写了信呢,才送出去。”
“是吗?”她笑着摸摸鼻尖,“但是我在金陵这件事,还要请你们替我保密。”
“偷偷来的?”池云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算是。”她心虚道,“我可能得走一阵子,过两天我写信让人把契约送到金陵,放到你这里来,不然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可能没那么容易找到我。”
“你要去哪里?”齐邕好奇道。
“这个恕我不能相告。”赵慕鸢咧嘴笑着,“京城醉霄楼,还得你费心多照看一下,齐二东家。”
“我可不会做生意,不如你告诉我你去哪里,咱们一起去?”她越是不说,齐邕越是好奇。
“我还有事,就先告辞了啊。”她选择性忽视了齐邕的话,急匆匆的道了别。要是让齐邕知道自己去哪,周议肯定也就知道了,周议一知道,赵家的人也知道了。
“喂!慕鸢!三小姐!!”齐邕不死心的喊着,看见她头也不回的走远了,只能作罢,转过身,池云正若有所思的站在原处。
“如果今天她没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真的要让出家主的位置吗?最后这一句,齐邕没有说出来。
“不怎么办。”池云笑笑,他只是为了暂时的自保,才分出手中的股成,却没想到让那些人钻了空子。但钻空子终究是钻空子,即便今日让出家主之位又能怎样,他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坐稳池家家主的位置。
“你们难道会看着我,被他们用这么拙劣的手段将我拉下来吗?”
“当然不会。”
齐邕根本不用思考,只不过....他总觉得从京城回来之后,池云变了不少,从前要是遇上这件事,就算赵慕鸢不来,池云也绝不可能这么好说话,让池裕说票决就票决,今日反倒是让自己比他还着急了。
从池府出来,赵慕鸢看天色晚了,便没急着出城,先找家客栈好好休息一晚。
入了夜
赵慕鸢披着衣服,坐在书案前一直在写信,直到敲了三更鼓才熄灯睡下。
一墙之隔的另外一间房内,庞魁川在地上铺好被子,满意的躺了下来,床榻上,卫青悠闲的翘着二郎腿。
“大周的最南边,是百越吧。”
他记得,庞魁川说过自己的故乡是大周的最南边,那就是百越了;如果是百越,倒是能解释易容术,缩骨功这些了,他听陈塘提起过,百越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嗯,百越。”庞魁川说着,闭上了眼睛。
百越,百越........百越,曾是他的一生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