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桓叔经过此处,遇到了身受重伤的赛罕姑娘.......我还当你们早已出了虎头关,不曾想竟还在这里盘亘......”
“......镇北侯抓了卫青和赛罕.....我们也是没办法,好不容易出了观河镇又有人追杀,卫青又昏迷不醒......”
“万幸如今人都无事。”
“也是多亏你们.....”
是魁川在说话?还有......季沉渊吗?
赵慕鸢皱着眉头缓缓睁开眼睛,隔着秋香软帐,看到了另一张床上的赛罕的,还有屏风后小榻上躺着的身影,像是卫青,她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看来大家都没事,那就好了。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庞魁川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看到她醒了,喜出望外的对季沉渊说道:“你的法子果然管用!”
“什么法子?”赵慕鸢坐起身,还有些懵。
“之前你的伤口迟迟不好。”庞魁川走过来,递给她一碗药,端着另外一碗去喂还在昏迷中的赛罕,“我一直寻不到原因,沉渊公子知道后告诉我,虎头关的有些人,常用铅山铁炼制兵器,这种铁虽不是炼兵器的上等之材,却可以让伤口久不愈合,不明原因之人常会因此送命。”
“是吗?”她皱着鼻子一口气将药喝下去,然后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当以身相许?”庞魁川在旁接了这么一句,他真是无意之言,从前经常听人说书这样讲罢了,只是被这样说的二人,却有些尴尬。
屋内一时沉默,庞魁川凝神喂药,倒也没有注意,直到屏风后传来微弱的声音。
“水....水.....”
“小青醒了!”赵慕鸢一下站了起来,倒了杯水刚走到屏风后,就看到卫青已经清醒过来,半靠在榻上和季沉渊四目相对。
“可有觉得哪里不适?”庞魁川放下药碗,走过去询问他。
“没有。”卫青摇摇头,声音有些喑哑,“我昏了多久?”
“嗯...我算算啊,得有二十几天了吧。”
这么久吗?他微微皱眉,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人。“他不是走了吗?”
卫青指的,自然是季沉渊。
“这次多亏了沉渊公子,要不然我们都要被八蛊人杀死了。”庞魁川小声说着,手搭在他的脉搏上,“确实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季沉渊,又看了一眼赵慕鸢。
“确实是季公子救了我们,总之,没事就好。”赵慕鸢坐下来,乖乖伸出手给庞魁川,“我是不是也昏了好几天啊。”
“到今日刚好七天了,你也好的差不多了,用了沉渊公子的药,如今伤口总算结痂了。”庞魁川手搭上她的脉搏摸了一会儿,答道。
“你之前为何不告诉我?”季沉渊看着她肩膀伤口的位置,脑海中闪过她昏过去时的模样,整条手臂都被鲜血浸染成了红色,他还以为是在打斗中又受了伤,问了庞魁川才知道,是之前的伤口一直就没好。
“那个时候我也以为,只是伤口长得慢了些,并没有当回事。”她笑笑,“好在现在都没事了,我的伤能治好,又是托了公子的福。”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季沉渊看着她。
“不过,季公子不是回锦州了吗?怎么会又来了虎头关?”
“家中事务已经处理完毕,正巧也要去蒙古做些生意,我本以为你们早该出了虎头关,不成想.....听庞大夫说,却出了那样的事。”
“运气不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她耸耸肩,确实是运气不太好。“你要去蒙古?那接下来,又可以结伴同行了?”
“姑娘不介意便好。”他眼含笑意的说着。
京城
御书房内,皇帝站在窗前,难得有空闲逗着鸟笼里的八哥,殿外,齐盛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陛下,金陵祖宅,并无赵家三小姐的人。”
“竟然真的不在。”皇帝丢下逗鸟的木棒,左思右想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你说,她这是不是在耍朕?”
“奴才不敢妄言,不过,赵家还在京城,想来三小姐也是不敢戏弄圣上的。”齐盛恭声答道。
“那倒也是。”皇帝点点头,走到书案前刚要拿起奏折看,又想起了什么事,“六皇子近来如何?”
“六皇子聪慧好学,国子监的先生也时常夸奖。”
“嗯。”他点点头,复问:“你觉得,将六皇子教给张贵妃教养好,还是教给皇后教养好?”
“这.....”齐盛抬眼悄悄打量龙椅上的男人,见他神色未有异常,才答道:“贵妃娘娘痛失四皇子不久,如今神忧体弱,恐无法分心教养皇子,奴才觉得,还是教给皇后娘娘更好一些。”
“你说的有理。”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上下打量了一眼齐盛,“洛袁公上奏,说百越近来民反不断,你去看一看吧。”
“可洛袁公......”
“不必理会,朕将麒麟印交给你,你自做你的事便好。”
“是。”
时近七月,便是北方也逐渐转热。
卫青站在回廊上,看着亭子里的赵慕鸢和季沉渊、庞魁川三人正在玩牌。
“你不吃饭吗?”赛罕抱着赵慕鸢要的砚台从屋里出来,方才吃饭时他就不在,怎么这会儿又忽然站在回廊里,看风景?
“不饿。”卫青看了她一眼,“那个人死了吗?”
“谁?”
“李青竹。”
“他啊。”赛罕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和你是一起被镇北侯抓进去的。不过.....”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看着亭子里开怀大笑的女子,“你们小姐对你可真好啊。”
“不是我们小姐。”卫青微微皱眉,“也是你的小姐。”
“行行行,你长得好看,你功夫厉害,你说的都是对的。”赛罕点点头,想来赵慕鸢也不想让卫青知道她都做了些什么吧,“我们小姐。”
“赛罕,拿过来没有啊?”亭里的人冲她招招手,“你再不来,我都快记不住魁川输了几次了。”
“也就四五次而已吧?”
“四五笔?画个王八?沉渊你能五笔画出来一只王八吗?”
“可以一试。”季沉渊笑笑,上下打量庞魁川的脸。
回廊下,赛罕一把拉起卫青的手臂,往亭子里走去,“魁川,你技不如人就赶紧下来吧,换我玩。”
高处,卫桓抱着剑坐在屋顶的瓦片上,看着季沉渊眉眼带笑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希望庄主是真的开怀,又希望他不要如此开怀。
“你好意思说我吗?”庞魁川站在一旁,看着赛罕自坐上牌桌起,便接二连三的输。
“我这刚开始,规则还没弄清楚呢!”脸上被画满了小猫,小兔的赛罕心有不甘的反驳着,“你一边儿去,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我这把肯定要赢的。”
“老是赢也挺没意思的。”赵慕鸢扭头看向脸上白皙干净的季沉渊,“你说是不是沉渊。”
“确实挺没意思的。”季沉渊点点头,笑着附和她。
又一轮结束,赵慕鸢目瞪口呆的看着手里的牌,“季沉渊!你太奸诈了!”
“有吗?”季沉渊笑眯眯的点点头,“但是,你不是说一直赢挺没意思的吗?”
“你是不是出老千了?是不是耍赖了?”赵慕鸢很是怀疑他,作为将斗地主以及纸牌玩法带到这个朝代,并且在小青和魁川面前一直保持着长胜纪录的人,居然输给了刚学会规则一个时辰的季沉渊,太不合理了!
“没有,真的没有。”他笑着摇摇头,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
“但我觉得你就是出老千了。”赵慕鸢仰起脸,虽然嘴上不甘,却还是愿赌服输的让他在脸上留下“惩罚”。
柔软的毛笔尖滑过它的脸颊,二人之间的距离贴的很近,近到她都能感受到少年温热的呼吸了。
她看着季沉渊深邃的眼眸,睫毛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高挺的鼻梁,薄唇透着浅淡的粉色,嘴角还隐忍着笑意......“你画了什么啊?”她不安的抬起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没,没什么。”季沉渊忍笑画完最后一笔,问道:“还要继续玩吗?”
赵慕鸢半信半疑的抓过铜镜看了一眼,只见镜内的自己,脸颊上画着一只眯着眼睛笑的小猪,咬牙道:“玩,怎么不玩!”
她要报仇!
“不行不行我不玩了!”赛罕摆摆手站起了身,再玩下去她脸上都没地方画了。“卫青你来。”
“不玩。”卫青转身走出了亭子,他才不想被人在脸上乱画。
“我也我也不玩了!”庞魁川捂着额头的那只小王八,也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了。
“那,下次再玩吧。”人不够,也没法再玩下去了,赵慕鸢只能作罢。
晚间
赵慕鸢躺在床上啃着果子,看着庞魁川在一旁捣着药草,忽然觉得很是好奇。
“魁川,你到底是长什么样子的啊?”
闻言,庞魁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你真的想看吗?”
“嗯.....只是有点儿好奇。”赵慕鸢看着他,虽然这段时间魁川没有再频繁易容,一直用的同一张脸,但这定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因为他现在顶着的是一张三十出头的男人的脸,而魁川说过,他才十八岁。
“不过,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也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
她正说着,就看到魁川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来青色的液体涂到脸上,等到他的手从脸上拿开时,就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眉眼清秀,轮廓清瘦坚毅的少年模样,只是少年的左半张脸上,有一块很大的刺青图案。
其实说是图案也不对,因为那刺青,像是什么字,但肯定不是她所见到的,大周的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