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张小敬的问话,本来面色苍白,和情人对视的瞳儿,猛然抬起头,厉声喊道:“除非你们把我和秦郎放了,否则休想让我开口!”
瞳儿和情郎私奔被拘押回来一天一夜,期间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折磨,在绝望关头,好不容易捉到一根救命稻草,哪有不死死抓住的道理。
更何况刚刚陆长宁的话,她可是听的清清楚楚。能威胁葛老的人,必然是了不得的人物。
陆长宁观察了一下,这女人身上鞭痕累累,显然不知打过多少次了,也就说拷打对她没用。
可刚刚那一番话,说明她不想死,于是诱惑道:“说出来,我可以让他们放你走。”
瞳儿识破了陆长宁离间计,冷笑道:“我们发过誓言的,同生共死,绝不独活。”
陆长宁刚要同意,却张小敬拦住。张小敬深知这种情况下,为了活命。瞳儿说出来话,水分很大。
张小敬扶着腰刀,走到男子身边,瞳儿见了急忙大叫:“没用的!如果你杀了秦郎,我会跟着他殉。”
张小敬充耳不闻,对那男子道:“我只能救你们其中一个人离开,你可以选择是谁,但记住,只能选一个。”
说完之后,张小敬倒退几步,冷眼旁观。
男子先是惊喜,然后是惊疑,痴痴的看着瞳儿,嘴里说着:“同生共死。”可能是被拷打的厉害,说话也有气无力,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可却张小敬忽然把身子凑过去,耳朵贴近他,然后点了点头道:“好。”手起刀落,斩断绑住男子的绳子。
男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惊喜。看到张小敬没有解开瞳儿的意思,突然又变的沉默起来。
过了片刻他试探着挪动几步,看那几个凶徒都没动作,左右也无人阻拦,又犹豫片刻,他做了决定,突然朝着出口慌张跑去。
等到他走远之后,张小敬再次走到瞳儿面前,她呆呆地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绳子,螓首低垂,似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你骗我,他根本什么都没说!”瞳儿抬起头,愤怒地喊道。
“一个男人,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若他本无离意,我又怎能左右他的双腿?”张小敬的语气平淡的陈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瞳儿听了不由得放声大哭。彻底心灰意冷的瞳儿,开始介绍了与龙波在一起的情况。龙波起初话很少,后来数次带她遛马去的都是修政坊十字街西南的一处荒宅。在那里她看到了50多人一两个月的口粮。
“快,把龙波的情况通知靖安司。”张小敬对着姚汝能急切的说道。
又对陆长宁行礼道:“陆先生,方才您也听到了。情况紧急,还请陆先生助我杀狼卫。”
陆长宁摆了摆手说道:“不急!先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再说。”
“小乙,如果这个黑窝由你来管。你能不能控制的住。”
陆长宁的这一句话,让几人勃然变色!
“小乙是我最看重的人,他不会为了利益杀我的。”葛老咆哮道。
“小乙!龙波的事情,关乎百万长安百姓的生死。靖安司的触手在黑暗里举步维艰。我需要一个黑暗里的帮手。”陆长宁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了小乙。
这也是他来黑窝的主要目的。靖安司开始的时候还行,后面多有掣肘。更何况陆长宁还改变了很多剧情,稍有不慎连累长安百姓死亡。
那时任务失败,陆长宁怕是要面临死亡的惩罚!
所以拉拢一只听话的手下办事,很有必要。
而且小乙还是张小敬的暗桩,别人不配合,他肯定会力挺张小敬到底。
小乙听了陆长宁的话,知道事情严重。偷偷的看了张小敬一眼,见他微微点头。当即抱拳道:“小乙,谢陆先生抬爱。陆先生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好小子,我一直把你当亲儿子对待!你就这么回报我的?”葛老愤怒的说道。“你服不了众的!”
“事情十万火急,但有不服者,杀无赦!”张小敬冷冷的说道。
“谨遵张帅令!”
看到十几个人高声应答,葛老愤怒的想要杀人。这些人都是他依为臂膀的存在!没想到,竟然都是张小敬埋下的暗桩。
有了这些人,在加上陆长宁的撑腰,小乙夺权,可以说是波澜不惊!
一处偏僻大院的入口,龙波注视着一列车队缓缓驶入。这队大车足有十辆之多,都是双辕辎车,四面挂着厚厚的青幔,车顶高高拱起。从车辙印的痕迹深浅可以看出,车里装载的货物相当重。每一辆车都沾满了尘土和泥浆,无论辕马还是车夫都疲态尽显。
从车前插着的镶绿边三角号旗可以知道,它们隶属于苏记车马行。这个车马行专跑长安以北的民货脚运,声誉颇高。
带队的脚总跳下第一辆马车,拍拍身上的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这趟从延州府到长安的活不错,委托人给钱爽快,运的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路上不必提心吊胆。委托人唯一要求苛刻的是时间,无论如何要在上元节前日运抵。现在车队赶在午时顺利入栈,他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其实按规矩,这些大宗货物只能运入东西二市,再分运出去。其他坊门都设有过龙槛,宽距马车根本进不去。不过这个货栈比较偏僻,人迹罕至,入口又是直接对街而开,过龙槛早被卸掉了。
这种为了省点税金的小猫腻,脚总见得多了,根本不以为怪。
接下来,只要跟受货方点完货物,讨张割单,事就算完了。脚总已经想好了下午的计划:找个堂子好好泡泡,舒松下身子,再去西市给婆娘买点胡货,晚上弄罐上好的三勒浆,寻个高处,边喝边看灯会,美美的一天!
脚总环顾四周,见到主事人龙波。立刻凑过去满脸堆笑道:“这位大郎,幸不辱命,货物一件不少,时间也刚刚好。”然后递过去一个包裹说道:“这是您托我带的薄荷叶。江淮产的,提神!”
龙波接过以后,面无表情地道:“进城之时,可有阻碍?”
这类大宗货物入长安城,城门监要审核入册,才予放行。但是货多吏少,经常一审就是几天时间。苏记车马行常年走货,跟城门监关系很好,可以缩短报关时间。
脚总一拍胸脯,得意扬扬:“我们苏记在城门监有熟人打点。辰时报关,不到两个时辰就放行了。手续都在这儿呢,一样不少。”说完他把一摞文书递给龙波。
龙波简单地翻阅了一下,又问道:“他们查验货物了吗?”
脚总赔笑道:“除非您有爵位,否则这个可免不了。不过全程我都盯着呢,他们只抽查了其中两件,拿长矛捅了一下就封回去了。话说回来,您运的这玩意,一不违禁二不逾制,能出啥问题?您也是担心过甚……”
龙波无意听他啰唆,单手做了个手势道:“交卸吧。”
脚总热脸贴了冷屁股,也不再殷勤搭话。他转身过去,发出指令,车夫们呵斥着马匹,把马车倒转过来,车尾对准宅邸入口缓缓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