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韵,也是可怜人。曲濯钰想起上一世平南王在与南诏的战争中中毒箭来不及医治而亡,此后妱阳公主离奇失踪。再见时,贺熠燃做了皇帝,宋之韵成了他身边的荣妃。
曲濯钰闷闷地叹了口气,恍惚间,胸口又有了阵阵火烧般的燎痛感。
曲怀瑾发觉了曲濯钰的异样,及时扶住了跌倒在地的曲濯钰。曲濯钰手紧紧揪住胸口处,两条眉毛紧紧蹙起,虚汗成珠一粒一粒从额上滚落。
“魇症?明明魇症还没好,身体虚着,还偏生要出来玩。”曲怀瑾嘴上抱怨着,还是赶忙横抱起曲濯钰,往湖湾码头方向跑。
傅舒晏站在远处观望,却不出手。
“侯爷,您今日如果帮了曲少主,救助他妹妹,想必日后收服曲家是有极大帮助的。”燕刀疑惑地问道。“曲老先生手里可握着另外半块虎符啊。”
“老师可不会仅仅因为救治了他的女儿就心甘情愿把虎符送出来的人。”傅舒晏忽然笑了起来,“他可是把他的女儿当成公主养的,嫁给皇帝做皇后估计都嫌委屈的。”
“博得些曲老先生的好感或信任也好啊,恕属下愚钝。”燕刀疑惑不解。
“老师的女儿魇症一犯,我们就巴巴地凑过去帮人家,你觉得老师会怎么想?”傅舒晏把问题抛回给燕刀。
“侯爷您设计……”燕刀越说声音越小。
傅舒晏点了点头,轻笑,“你脑子也还不算笨。但是比起曲家那几个狐狸来说,你还是太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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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濯钰在曲怀瑾的脸色愈发苍白,整张脸都痛苦地皱在一起。曲怀瑾一上岸,急得直接骑上马飞奔回城。
一进门,曲怀瑾就吩咐下人去请大夫,冲到后厅,跑到曲濯钰的汀溪苑里,把她轻轻放到床榻上。
瞧着曲濯钰难受,大夫迟迟不到,曲怀瑾也不好受。
“鸢鸢!”
曲弘一听下人讲少爷抱着小姐急冲冲回来了,小姐脸色难看得很,怕是魇症犯了。赶忙从书房奔过来,衣衫乱了也来不及理。
曲怀瑾看了一眼曲弘一,忧心忡忡地,“鸢鸢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犯了魇症,方才回来路上嘴里一直不清不楚地说着恨啊这类的话。”
曲弘一探上曲濯钰的额头,烫得吓人。
在大夫到来之前,紫槿指挥着其他侍女婆子来来回回换水、冰敷。
“老爷,老天,大夫来了!”情况紧急,紫槿直接带着大夫进了屋。
那老大夫搭上曲濯钰的手腕,仔细探脉,末了,才慢慢站了起来,叹了口气。
“先生,我小女她……”曲弘一赶忙迎过去,急切地询问着。
“令爱魇症本来是大好了的,只是思虑过重,又诱发了。”老大夫捏着山羊胡徐徐道来。“这之前开的安神汤方子,应当继续用。汤药只是辅助,重中之重是开解令爱的思虑,否则,这魇症会愈发严重。”
“多谢大夫了。”曲弘一拱了拱手。
曲弘一吩咐紫槿给大夫诊金,送大夫到大堂,才折返回去。
“爹……”曲怀瑾看向曲弘一,瘫坐在竹椅上,“你也知道,鸢鸢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什么事都压在心里,就算是打死她也绝不可能松口一句。”
曲弘一也撑着下巴思量着,门口赴完宴的南绮云匆匆跑进来。
“鸢鸢,鸢鸢!”南绮云拉起曲弘一,焦急地问道,“我儿如何了啊?”
“阿娘放心,现在鸢鸢没事了,只是……”
“只是什么?”
曲弘一与曲怀瑾二人把大夫的话学了一遍,南绮云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不如……鸢鸢过几日随我去趟金陵,去那儿的学堂做做资助、施善?”南绮云一拍桌子提议道,“让她散散心,开解心结。”
“可以。”曲弘一赞同道。
曲怀瑾等到南绮云去照顾曲濯钰了,才对曲弘一吐露实情。
“爹,今天,我和鸢鸢还遇到了……”曲怀瑾用口型说出了最后的“傅舒晏”三个字。
曲弘一脸色一变,带曲怀瑾进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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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让我带话……十八年前,君可后愧疚。”曲怀瑾低下了头,“鸢鸢似乎从宋……妱阳公主那儿知道了很多东西。然后,然后鸢鸢就突然之间晕过去了。”
“哼!”曲弘一气得一甩袖子,背过身去,“那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师,居然还不帮着救治鸢鸢?”
曲怀瑾苦笑一下,如果人家傅侯爷真的救了鸢鸢,指不定还得被骂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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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十八年前……为父也才廿四,刚刚踏入朝堂两年,只是个从三品的礼部侍郎。”曲弘一长叹一口气,“没过多久,那时候孝帝就开始秘密宣我入宫,做傅舒晏这小子的老师。这后来,异姓王定王,篡位称帝,便是成了如今的乾明帝。我藏着孝帝托付的半块虎符和傅舒晏奔往江南,这一恍惚,一下子就是过去了十八年。我投奔回族,改了名,暗地里又教导了他六年。他一定是怨我,为什么不能像当时平南王一样,拿着半块虎符站出来指证……”
“阿爹……”曲怀瑾表示理解曲弘一的做法。“在那时候,要想保护正统血脉,就绝不能暴露有虎符。否则,别说是离京,恐怕离开皇宫都是难事。”
“愧疚又如何?不愧疚又能如何?你看,如今平南王镇守边关,表面看似是宋丫头去做着妱阳公主风光无限,实则是把女儿送去做人质……我……的确存了私心。”曲弘一泄了气,“所以,我欠了孝帝父子的,是要偿还的。瑾儿你,为父实在不忍心将你也卷进来……”
说着说着,说到情深处,曲弘一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最对不起的人是你娘啊!仓皇出逃,那时候你娘刚怀上你,吃尽苦头不说,还远离了她在京城的娘家。回了族,你娘受人排挤、吃了不少苦,直到生了你,才在族里算站住了脚。可也因此,你娘身子多少有些虚亏……”
“阿爹,我对我所做的选择并不后悔。对您来说,这条路,是先帝的临终嘱托、是补偿过去、更是匡正血统为了道义。而对我来说,是对如今昏庸的乾明帝的失望,是另寻明君。”曲怀瑾说得斩钉截铁,字字句句是打在了曲弘一的心坎上。“这对于阿娘,是阿娘能正大光明回京城见外公的法子。鸢鸢也曾说过,她永远站在父兄这一边。”
“好啊,好啊。我儿有志气!长大了,长大了!”曲弘一慷慨激昂地说道,沉寂了十八年的热血又再一次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