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位外表看起来十分温婉清丽的美人侧立在一张软榻之旁，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真的不去赴会吗？”

柳月正在榻上打坐修炼，听见声音，也没睁眼，只是淡淡地答道：“不关我们的事。”

“我知道大人您正在三品向二品突破的关键时刻，可听说那只卑贱的妖兽实力恐怖的同时天资出奇的好，如若他抢先突破二品甚至将来有朝一日突破一品，岂不是会威胁大人！”这美人一脸忧虑，看起来倒是真心实意在为柳月担心。

“芙蓉，妖兽从来没有卑贱高贵之说。”柳月的语气很淡，不悲不喜，仿佛这世间的一切他都看透又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被叫做芙蓉的美人脸上现出无奈，柳月之所以如此出名，是因为投靠在他门下的妖兽不计其数，且柳月一视同仁，无论前来投奔的妖兽如何卑微，他都愿意庇护他们。好在柳月妖品高，实力强，也能护住他们，可就像血涟涟寄来的书信上说的，只怕那只妖兽坐大以后为害整个妖界。

“可是！”芙蓉有些焦急。

“芙蓉。”柳月收息，睁开了眼睛，“我并不是那么善良的人，虽然门下妖兽无数，可我并不会为他们任何一个，哪怕是你，豁出生命守护。就像乘疾，我清楚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可我也没有打算去阻止。”

“那，那您不是更应该将那只妖兽扼杀在萌芽之中吗？”芙蓉有些疑惑。

“为什么呢？”柳月反问道。

芙蓉有些迷糊了“这，这样他就不会威胁到您了。”

“他现在也没有威胁我任何事情，就算以后会，难道我要杀光每一个比我强大的人吗？仙界的威胁岂不是更大，我要去杀光冷家的人吗？”柳月淡淡道。

“这……”芙蓉一时语咽。

“强者是杀不完的，与其如此，不如提升自己，别人真的要杀你时，至少有反抗之力，哪怕真的被杀，也不过是命。”柳月语气仍然十分冷淡，即便说到生死，也无关痛痒。

芙蓉知道自己的主人一向笃信命理，性子也十分淡然，可即便他如何说，她都知道他是善良的，是她所知道的最善良的上品妖兽，既不在意阶级也不在意血统。昔年她垂死之际，是他救了她，不止她，柳月手下许多人，都曾是被柳月救下之后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报恩的。

只是芙蓉有时候看着柳月，为他感到寂寞，他救过许多人，也庇护许多人，可从来没有人能够真正靠近过他，他也从来没有真正在意过一个人。芙蓉自然是爱他的，爱到骨子里去，她也是柳月身边最亲近的存在了，可她清晰地知道自己从来没走到过他的心里去。就像他说的那样，哪怕是她，他也不会舍命相救。有时候芙蓉真怀疑就算自己死在他眼前，也许也换不来他的一声叹息。芙蓉情愿不是自己，也希望将来可以出现一个人，能打开他的心，让他不至于寂寞至此。

“最近仙界可有什么动静？”既已收息，柳月也不再继续修炼，半倚在软枕上，问道。

“仙界一派平静，仍然是以冷家为尊，四大家族相辅，其余仙门各自安分。”芙蓉从胡思乱想中抽离出来，流利地答道。

“只是……”沉吟片刻后，芙蓉再次开口：“听说冷家嫡系新近诞生了一个婴孩，那孩子出生之时，天地异动，似有征兆。冷家十分重视那个孩子，有传闻说这孩子是冷梦鑫之后，冷家最出色的孩子，甚至其资质超过了冷梦鑫。”

“冷梦鑫……”柳月颇带几分玩味地念了一次这个名字，“我之前让你查的，冷家给出的冷梦鑫的死因是什么？”他突然问道。

芙蓉摇了摇头，“冷家上下口风都很严，据说是冷家嫡系的高层人物下了死令，严禁任何人讨论冷梦鑫的死，违者杀无赦。冷家家风向来温和，甚少出这样的死令，仙界虽然人人好奇，可是谁也不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去问这样的事。我用了好些法子去查，始终一无所获，连冷梦鑫的墓地所在也查不出来。不过失了冷梦鑫如此出色的人物，冷家肯定非常痛心。如今得了一个新的孩子，想必冷家有段时日不会来找我们妖界的麻烦了。”

柳月十分难得的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她确实很出色，也是个好朋友。”

芙蓉听到此言，不由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柳月认识冷梦鑫，甚至称冷家的人为朋友。

柳月今日似乎心情很好，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叶一吗？”

“自然记得了，叶一大人是您的好友，五十年前也不知为了何事硬闯冷家，以他一己之力如何与冷家对抗，最后身受重伤而回，回来之后没多久便伤重不治去世了。”芙蓉不愧是柳月手下最能干的妖兽，一应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傻子，当初居然跪下求我陪他同去冷家。”柳月的脸上现出微微怀念的神色，“我不可能明知送死还去的，可即便我不去，他依然孤身前往，竟也没死在冷家。”

“可惜叶一大人到底还是伤重不治。”芙蓉知道叶一是柳月难得承认的朋友，是以颇为柳月惋惜。

“不过他应该达成了他的心愿吧。”柳月淡淡道，忽然，他原本半靠着的身子坐直了，眼睛微微眯起，又睁开，“看来，我还是得去一趟血涟涟那儿。”

“大人，您怎么突然改了主意。”即便跟在他身边多年，芙蓉仍然觉得柳月的心意难以揣摩。

“你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离开了。”柳月叮嘱道。

芙蓉看柳月神色严肃，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芙蓉，柳月终于露出了温和的神色，“我也不瞒你，叶一当年似乎有个遗孤，本要托付于我，后来不知为何又没有，他死后我也去寻过那个孩子，始终没有找到。按时间推算，我猜你们口中的那个卑贱的妖兽就是叶一的孩子。我当年没能救他，至少如今要拉他孩子一把。”

“这，这怎么可能。”芙蓉瞪大了眼睛，“叶一大人同您一般都是上品妖兽，叶一大人的孩子怎么可能出生只在十等……”联想到柳月之前说的话，芙蓉猛地住嘴，她猜到了一件事情，一件让她感到恐惧害怕甚至有些荒诞的事情，“若，若是，那，那他怎么可能这么强。”

柳月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传说，第四种妖兽才是真正最强的妖兽。”

“可，可是从来也没有过……”芙蓉讷讷道。

“因为很多都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柳月叹息一声。

芙蓉仔细想了想，柳月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即便柳月对待所有妖兽一视同仁，他门下也没有一只半妖。只因半妖在妖界极其不受欢迎，一旦被人发现半妖身份，绝对会被杀死。就算柳月不在意，收留半妖，可他门下其他妖兽也会想尽办法将半妖赶走。妖界任何一只妖兽，哪怕是不通人性的低等妖兽，都看不起半妖，以与半妖同处为耻，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即便妖界严令禁止妖兽与人类相通，可总有通了人性的妖兽化为人形之后与凡人或修仙者相恋，既相恋，自然会开花结果，其实妖界一直有不少的半妖，只因许多半妖与普通妖兽没有区别，他们得以小心隐藏身份。只是有些半妖在使用妖力之时，不控制好，会在妖力之中出现灵力，一旦被其他妖兽认出，难逃一死。

如若那只风头正盛的妖兽是半妖，更是所有妖兽又惧又恨的冷家人生下的孩子，那恐怕不止这几只三等上品妖兽，到时候整个妖界都要以他为耻，他很快就会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想到此节，芙蓉脸色惨白，“大，大人！如果被人知道叶小公子是半妖，您又庇护了他，那您的处境就危险了！”

“连我也只是推测，当年叶一去冷家的事，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道，叶一与冷梦鑫的事更是隐秘至极，不会有人知道他的身份。”柳月似乎打定主意要去救故人之子，可他也确信不会因此连累到自己。

芙蓉突然意识到柳月是将多么秘密的事情告知了自己，这显示了他对自己的信任，微微红了眼圈，她低声而坚定地说道：“我绝不会透露此事！”

柳月看了她一眼，“我若不信你，也不会讲与你听。我只是不知道当年叶一去了冷家到底是抢回了孩子还是将梦鑫与孩子一起带走，更不知梦鑫是如何死的，我到底愧对朋友二字。”他的脸上有那么一丝的黯淡，在他寂寞的漫长的生命中，到底曾经有过朋友，可终于也失去了。

八卦是所有女性的天性，芙蓉瞧着柳月的脸色，忍不住问道：“当年冷梦鑫叱咤风云，闻名天下，何等惊才绝艳，连容貌都极其出色，曾被称为天下第一美人，大人您是否也……”

柳月摇了摇头，“我对情爱不感兴趣，梦鑫不过是我的好朋友罢了。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明日便出发，切记，要维持我在的模样，不要被任何人发现我离开了。”

“是！”芙蓉应了一声，匆匆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