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天，寒冬腊月，白泽却毅然决然地扒光衣服，跑进浴室冲了个凉水澡。

不冲不行，不用凉水刺激刺激脑子，脑子容易不清醒。

打从T-SHOP回来，他就觉得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就像是饮尽一口酒，刚咽下去的时候没什么感觉，等缓缓流到了肠道中，舌苔上的味蕾才开始渐渐复活，感受出那分苦。

白泽现在就很苦。

虽然拒绝时予时看着自己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说自己喜欢女生说的理所当然，硬硬气气，说的自己差点都信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就像是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看到一起上学的小朋友的书包上都挂着当时引以为潮的叮叮当当的小玩具，都是大人给孩子拴上的，十块钱一个，在当时已经算是很贵的东西了。他家里穷，家里的亲人举目望去，也只有一个姥姥，每天省吃俭用，供他上学都费劲，更别说给他买玩具。他就那样干巴巴地在玩具店门口站了很久，透过玻璃橱窗看到那一排排的亮晶晶的小玩具，只想着，要是我能拥有一个该多好啊。但当玩具店的老板看他一直站在门口，过来问他是不是很喜欢的时候，他咽了一口口水，眼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玩具，嘴上却违背本心，说的跟真的一样，说了一句不喜欢。

因为配不上，所以不敢喜欢。

家里这套房子在京都三环外，还是租的，三室一厅，收拾地简简单单，坐落于一个并不算太好的小区。小区里的暖气也不怎么尽人意，小区物业拿了钱，但供暖年年都不足，他早就习惯了。冲个凉水澡出来，他裹着浴袍，冻得哆哆嗦嗦，又冲进卧室的被子里抖了好一会，他才终于渐渐清明过来。

手机上有三条未接来电，都是李晴打来的。

最后还有一条短信，也是李晴发的。

【你还有胆子不接电话了？看到快回电话，我给你接了个好活，保证你拍完之后红红火火。】

白泽有些纳闷，但同时又无奈地有点想笑。

红红火火他是不指望了，可能这辈子真的没有红的命。娱乐圈中有一句至理名言，小红靠捧，大红靠命。他现在能小红……甚至也算不上小红，都是靠着时予捧的，可能自己命格里真是天生不带红，又是个看着好说话的倔脾气，把唯一捧着自己的那个都赶走了。

其实之前时予把他送上车时，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走了两步后让司机停下车，自己又交了起步费从车上下来了。

他一直跟在时予的身后不远处，静默地、陪着他走了一小段路。

虽然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什么，甚至还有点文艺的矫情。

时予个子有足足一米八五，比自己还高两公分，那么高的一个个子，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老天爷赏饭吃，穿地摊货也能穿出时尚感，是衣服品牌代言的最爱。可不知为什么，他却从那个熟悉的背影中，看出了一种萧瑟感。

那是作为万丈光芒的明星时予，所从来没有过的一面。

就像不属于这个世界，只是暂时住在这里，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就算有万人喜爱，也孑然一身的那种感觉。

电话铃再度响起，还是李晴打来的，这次他按下了接听。

“我说你干嘛去了？怎么打都不接，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李晴仍然风风火火，但听着声音非常开心，“我跟你说啊，你猜怎么着？我替你接了个剧本，报酬非常高，是你以前拍戏的三倍还多。”

白泽本想吐槽一句这递剧本的不是疯了就是瞎了，要么就是没仔细调研过自己当前的市场价格。想了想又咽了回去，斟酌了下用词，在被窝里边哆嗦边问：“什么剧本能让晴姐高兴成这样？”

“《惺惺相惜》，你听说过吧？就前段时间因为选角上热搜那个，角色还都没定下呢，网上就已经有了关注度了，这次人家点名让你演男一，你的春天马上就要到了。”

白泽的脑袋被冷水冲得有点晕眩，脑子里仔细搜索了半天，才想起来半月前是有这么一回事，《惺惺相惜》开始选角高高挂在热搜第三，他本以为又是哪个公司壕气冲天，还没拍摄就开始把话题买上了热搜，还点进去看了一看。但猛然又觉得哪里不对：“你等会？！晴姐，那不是个同性题材吗？我演男一？”

有那么一瞬间，白泽还以为自己的性取向没捂好，就这么暴露了。

“对啊，男一，我刚看了剧本，里面情节跌宕起伏，都设置的特别好……其实不好也不要紧，就当试试水，练练手，毕竟钱这么多，不演白不演……”

白泽犹记几天前李晴还在跟他强调人要往高处走，接剧本的水平只能越来越高，大丈夫转眼就为五斗米折了腰，屈服在了这三倍酬劳之下。这转变速度的确让白泽望而兴叹，但毕竟他现在还没什么发言权，接什么剧、拍什么戏还都是李晴自己说了算的，虽然公司刚给成立了一个工作室，但还没筹备完，这个关头上，李晴还是自己老大。

他沉思了会，搜肠刮肚之下，印象里好像隐隐约约有过《惺惺相惜》的大体内容介绍，但再具体就记不清了。

“那谁演另一个男主？”想来想去，好像还是这个问题比较重要，毕竟同性题材，就算他不介意，对方不一定不会不介意，跟同性演亲密戏，远比跟异性更需要心理素质。

李晴这下有点为难了：“这……剧本是嘉宜传媒给的，这是他们公司的内部戏，因为跟咱们公司有合作才把剧本分给了你，另外一个男主应该会在嘉宜传媒内部挑人吧？是谁还真不知道，何玉也没说，不过我听她跟我说话时，声音好像挺哀愁的。”

白泽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他还有点印象，上一世时这部戏也筹备播出过，虽然男主不是自己，但另一个男主的确是嘉宜内部的人，他不认得，只记得当时还因为这部戏圈了不少粉丝。

李晴又跟白泽说了下大概拍摄时间播放平台之类，最后还是决定让白泽有空自己看看剧本，等签合同的时候也会给白泽带一份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