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切尔斯成为了奇拉尔的第二个信徒，但是给奇拉尔的感觉却与迪亚全然不同。

“值得么。”奇拉尔沉声问说：“你刚刚脱离了一个神的桎梏，何必再为自己添加一重枷锁。”

他从不认为神灵有什么高贵之处，那只是代表了极端强大的力量而已，而力量只是力量，力量本身并不高贵。

吸纳一个信徒，尤其是一个有足够分辨力的、有智慧的信徒，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在剥夺他人自由的罪恶感。

桑切尔斯站直了身子说：“值得，公爵大人，能够终结神祇的只有神祇，而我相信，你将会成为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奇拉尔苦笑一声说：“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上古九神，再加上现如今的四大种族、五大教会合计供养着二十余位神祇，祂们如出一辙，就算有一天我真的能够登上那个位置，你又如何确定我不会改变呢。”

桑切尔斯并没有直接回答奇拉尔的问题，而是说：“公爵先生，迪亚之前说的一句话我很认同，您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奇拉尔刚刚有所好转的脸又有泛红的趋势：“就算你们说的是对的，可是善良又不能当饭吃，而且谁能保证我能够一以贯之地保持这种品质，人性是这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桑切尔斯笑着说：“您不会的。”

奇拉尔问说：“你凭什么能够确定，我对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哪里来的期待。”

桑切尔斯点头说：“我能确定，这一个多月以来，我住在这里为人治病，了解到了很多您过去的故事，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成长，您没有变得自私、刻薄、歹毒，载人的性格最容易被影响的童年您都没有被污染，之后的道路怎么能够让您改换本心呢。”

这一次奇拉尔的脸比之前更红了，他转过身去拍了拍自己脸颊：“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还真的有点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桑切尔斯点点头，坐在了椅子上：“您说。”

奇拉尔靠在窗边，摩挲着自己已经渐渐开始有胡茬冒头的下巴说：“我需要知道清水在普雷西亚的流动方式，从哪里来，在哪里分发，流通渠道有哪些。”

“就只有这些么。”

“暂时这样就好，有了消息的话随时通知我。而且你要留心一点，不要暴露自己的意图，尽量不要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一旦发觉事情不对马上收手。”

桑切尔斯认真地点头：“我明白了，谢谢您的关心。”

奇拉尔抬高了声音：“我说的话是认真的，桑切尔斯，我见过你脱离死神之前的模样，知道你那时候究竟是多么狂热，我也亲眼见识各有一个狂热的信徒能够为他心中的神明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他盯着桑切尔斯，一字一句地说：“你说我是你见过最善良的人，你相信我能够成为前所未有的神。既然你这样相信着我，也期待着我的未来，那么你应该对于自己也有一样的要求。”

“我想你还没有忘记，你曾经做过怎样惨绝人寰的恶行，你我今天能够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对话，不是因为我原谅了你，我没有资格原谅你，没有资格代替你杀死的数千无辜者原谅你；而是因为你在用你的实际行动证明着你的确在赎罪，你在完成你自己的救赎。”

“我无意谴责你，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不要在罪孽被清偿之前，让你的手再沾染无谓的血债，不要再次因为狂热而丧失你的理智，失去你的人性！”

“不去牺牲无辜的人，不鼓励任何人为了所谓的神而牺牲，认可每一个人存在的价值，保护好每一个人包括你自己！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就算成为了神，也不需要信徒为我牺牲，为我杀戮无辜的生命！”

桑切尔斯站起身来，而后又缓缓跪倒：“我将遵从您的指引，谨守您的教诲。”

说完，桑切尔斯抬起了头，眼中散发着坚定与智慧的光芒：“既然您已经拥有了明确的理念，那么我恳请您制定您的律典和规章，指引您的信徒走上正确的道路！”

奇拉尔摇头说：“没有必要这么急迫，现在算上迪亚，我也仅仅只有两个信徒而已，而且短时间内我还没有招揽更多信徒的想法……”

桑切尔斯打断了奇拉尔的话头：“不，律典和规章什么时候开始构造都不算早！难道您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年轻贵族的无聊幻想、一个顽童梦境中的虚幻呢喃？”

“当然不是……”奇拉尔张口想要解释：“只是现在……”

“既然这些都不是玩笑，您已经确定要走上成为真神的道路，那么早晚需要构造属于自己的教派，当教团的规模越来越大的时候，如果没有一个严密的规章只会让它成为一个泥足的巨人、沙捏的城堡。”

“信徒的发展速度往往是无法预料的，尤其是您不打算采用一些特殊手段的时候。如果到时候规章没有跟上，那么您的信徒会被抓捕、屠杀，无论他们有没有罪孽；您的理念将会无人继承和发扬，您的一切都会被以最荒谬的形式被污蔑和抹黑，这真的是您想看到的么！？”

桑切尔斯这一番振聋发聩的抢白惊醒了奇拉尔，这一刻他明白，之前的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从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一切。

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你说的没错。”奇拉尔将桑切尔斯搀扶起来，正色说到：“之前是我太幼稚了，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尽量将我的理念写出来交给你。但是教团的具体运行和相应的规章，我觉得主要还是应该由你来拟定，毕竟我在这方面没有任何经验。”

“这是我的荣幸。”桑切尔斯鞠躬行礼：“您的意志就是我的道路。”

“不。”奇拉尔笑着说：“我希望你自己的意志成为你的道路，信仰，应该也不必盲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