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九章 【此间伶】触景生情时(1 / 1)暮亖爷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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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落接过冥华递来的那壶酒,下了秋千架,坐到庭院之中的石椅上,将酒放于桌上,冥华笑着坐在她一侧,问道:“我说这春寒料峭的,你素来一早躲进被子里睡觉了,如今深夜不眠,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今夜残月海棠之景引得你想对月感怀,附庸风雅一回啊?”

苏落回他一个笑,笑中自我调侃之意显然,“是又如何呢?”

冥华叹了一口气,语气里的关切与无奈用得是恰到好处,“你啊!竟会胡说八道的。”

“我哪里胡说八道了,”苏落勾唇笑得轻巧,玲珑的笑意之中泛出一点苦涩,“残月海棠,触景生情,古人有彻夜红烛照红妆者,怎的我就不能趁着海棠花未眠之时独对海棠风雅一回。”

“好好好,”冥华连说三个好,好似拿苏落无可奈何一般,“你想风雅几回都行,只是我的楼主大人啊,下回夜里风雅好歹也披件大氅不是,这可有春寒料峭,冻杀年少的说法,你也不注意着点自己的身子骨,万一一个不小心那啥了,我这冥府啊都不知道能不能收你呢?”

苏落眉心不由地一蹙,而后又强自舒展开眉心,眼角眉梢被苦涩的笑意浸了一遭似的,“若是真如此了,届时你看在我俩的关系上也应当为我徇私一番,将我收了,省得我这一生漂泊,末了还归无定所。”

冥华掩下唇角流露出的极浅淡的畅快笑意,他长叹一声,模样诚恳地劝慰起苏落“我说你又瞎想些有的没的了不是,如今这般不好吗?古今多少人肖想长生而求之不得,你看看如此轻轻松松地便活上了千百年。”

“那又如何?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苏落的语气极轻极淡,听上去就像一阵叹息。

她的目光落在那悬在夜幕里的残月上,几颗稀疏的星子落入她那双平素里满是灵气而此刻黯淡无光的眸中,“世上大抵也不会有我这样的人,只有七魄而无三魂,这七魄还须依靠火焱珠固定在身躯里,冬日里不得外出,稍稍出了归止楼,这火焱珠便会不稳,它一不稳我这七魄就有消散之势。”

“你该不会是因此不高兴吧,冬日里躲在朱门里不好吗?外头多少冻死骨,你如此焉还不知足?”

苏落轻轻柔柔地笑着,用十分轻巧地语气在自我调侃,“我不知足?我的确贪心行了吧,我不想要这长生了,要这般的长生做什么,只有七魄而无三魂,过往连根去,只识悲欢,不通情爱,悲欢就像粉墨在脸上,我都不知是否真的开怀,我渡了千百年的人,他们或悲或喜,可是好歹都是淋漓畅快,你瞧瞧我,虚无地在尘世间游弋,我也想知道过去的我是个什么模样,好坏我都认,只是想让自己完整起来,不然老觉着自己在做梦一般。”她说得十分轻易,好似在笑谈一段风月,就这样笑谈着那些无数个日夜里想将自己砸个粉碎的自己。

可是每每她想将这样的自己索性砸个粉碎时,总有些东西冥冥之中牵动着她的心,十分温柔又十分霸道地轻而易举地牵动着她那颗彷徨的心。

“哎,”冥华蹙起眉,语气好似在唏嘘轻叹,一派怜香惜玉之态,“你知道的,得人之三魂七魄入了冥府,用无量灯一照才知人这一生风月沧桑,可惜你的三魂七魄从未入过冥府,因而就是我想告诉你也是无能为力。”

“好了,你也不必如此,”苏落勾唇一笑,“你这会子有空在此处长吁短叹的,还不如帮我多寻几个有至深执念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聚我三魂需以执念为引,方能渡我三魂来归,或许夙回正是瞧中了我这一点,才选了我做这归止楼楼主的吧。”

“此事自然不难,本就是互为帮助,”冥华的眸子微微流转了下,唇角微翘,悄声又道,“不过你若是想知道过往之事,何不去问问那夙回先生?”

“你说呢?这话你都同我说上几回了?若是可行,我因何不问?”

“你啊!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冥府去帮你寻些有至深执念的将死之人吧,”冥华故作长叹,“哦,对了,送晚夫人之事的黑羽之后,我派人又送了一封黑羽来,你先处理那件事去吧,处理完了我再派人多送些来。”

苏落笑拦道:“你也别兢兢业业得这般突然了,一下子送得多了,我哪里忙得过来,我这平日里的沧桑感叹感叹就好了,你看归止楼有花有树有竹有月的,我平日里就偶尔对月怀远感慨人生一番,你千万不要因此就让我连对月怀远的机会都没了,那我届时可只能迎风落泪了。”

“好了,知道了,那你也将这些多愁善感收收,让我瞧见了可心烦呢!”冥华笑说道。

苏落见他转身离去,将桌上那壶酒收了准备同冥华之前送来的那些酒放在一处,不想冥华又回首看她,苏落瞧见了,便笑着戏谑道:“哟,怎么了,我这冥王大人方才不都嫌奴家烦了吗?现下还舍不得走了。”

冥华欲言又止,最后勾唇轻笑了一声,“岂会舍不得?再说了,便是我舍不得,你还会留我一夜不成吗?”

苏落笑着收了酒,催他快走,冥华转身,冷笑轻哼一声,哼,夙回好本事啊,将一切都掩埋得理所当然,心安理得得骗着岁月静好,苏落现在也是傻得有趣,竟毫不生疑,难道不知,在她之前并无归止楼吗?

晚风推开虚掩着的木窗,春寒渗入犹燃着烛台的屋内,夙回自书桌处缓缓起身,走到窗边,轻轻地盍上了窗户,又瞧了瞧他放在窗边的那株梨花,梨花被安放在一白玉瓶子里,白玉质地温润细腻,梨花放于其中,二者交相辉映,远看好似窗边堆了雪,夙回轻柔地拿起那白玉瓶子,将它放得离窗口远了些。

书桌上是方写了字的宣纸,纸上字迹隽秀灵动,一笔一划风骨尽显,笔锋流转处似锐利刀锋刻过,只一点瑕疵,写字的人收笔时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一笔处因为停顿得太久,一滴浓墨落在了洁白的宣纸上,像一朵墨色的花在那宣纸之上炸开,引人不得不侧目。

那纸上只写了两个字,是一个名——九陌!

夙回复又走回书桌前,将方才写了“九陌”二字的那张宣纸从书桌上拿起,轻轻放到一旁燃灯之处,目光清冷,看着那张宣纸被火焰吞没、蚕食,燃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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