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点点头，诚恳道：“好极了，不知在衣姑娘可曾想好这戏唤作什么名字？”

她轻轻浅浅地一笑，那笑容温柔寡淡，“还没想好取个什么名字，方才所唱的也只是这折戏之中的一小段而已。”

她说罢，玉手纤纤轻轻抬起那折扇，指着苏落身后的床上，道：“你看，方才我还在想，我这戏唱完，指不定那人就醒了，姐姐看，那位郎君果真醒了！”

苏落转过身去，心道什么郎君？难不成这又是一个幻境，回眸间却见九陌浅浅淡淡地朝着她笑着，这是方才幻境里的那个九陌吗？苏落来不及细想，只见那九陌缓缓起身，拂开烟青色的纱帘，慢慢走来，他的眼神如同方才在幻境之中见到的一般，深情不改，款款动人，仿佛他与苏落二人一同行遍了千山万水，见过十里繁华，苦乐都甘之如饴，迎上彼此皆可了然一笑，而后执子之手，无语凝噎，此番情景当真如梦似幻，不，此番情景本身就是幻境，苏落自知不该沉迷，却还是被眼前的九陌晃了心神。

九陌迎面走来，轻轻地伸出手紧紧抱住苏落，语气很温柔，很轻很淡，又很绵长，道：“我刚才也深陷于幻境之中，还在幻境之中遇见了你，我知道那幻境是假的，可是我在里面待了好久好久。”

苏落稳了稳心神，知道眼前不过幻境，她绝不该为此乱了心绪，因为挣扎起来，一把推开了九陌，但她手上却控制住了气力，只使了三分力气，接着那九陌所言应道：“你既知道那幻境是假的，为何不出来，还在里面待那么久，你到底遇上了什么幻境啊？”

九陌不答，反道：“聪明如我家落儿，想来不管遇上什么幻境，都能明辨真假，所以这么快便出了幻境！”

苏落摇摇头，索性同他继续胡诌道，如今也不知何时是真何时是假，眼前究竟是真是假，方才同她聊天唱戏的在衣姑娘是真还是假，又或者她一直处在幻境之中，从未出去过，既是如此，不如接着这九陌所言，同他胡言乱语下去，以便寻得机会出了这幻境，只听得苏落又道：“没有，我一开始没能分明是真是假，后来明知是假的也犹豫了会，没你说的那般厉害。”

他笑笑，又是一如往常那般笑得邪妄，“哟，遇上什么样的幻境啦？竟然落儿变得这般谦虚！”

苏落笑道：“我遇上什么幻境里不知道吗？不如你且先同我说说你遇上了什么幻境吧？”

九陌一双眉目含情，笑问道：“不说也罢，只需告诉我，你在幻境里可曾遇见我？”

苏落挑挑眉，斜睨着他，道：“才没有呢！”

眼见九陌无奈地一笑，眼中很是明显的一丝落寞一闪而过，便又是一副嬉笑怒骂皆随意的邪妄模样，可那一丝落寞好巧不巧偏偏落入了苏落的眼中，苏落不知为何自己竟见不得此人伤心落寞，便如实讲道：“方才我说的是假的，我在幻境里遇到你了，只不过那个你不知道多乖觉可爱，多懂规矩，开口闭口都是唤我主子，哪像你这般。”

他闻言，这才弯了唇角，笑得温暖恬静，苏落想着既然自己已告诉他了，那么自己也应该套一套他的话，说不定从中能寻到什么线索，故而她便问道：“那你呢？你在幻境里遇到了什么？”

九陌笑笑，凑到苏落的耳边，极其轻柔地说道：“你想知道吗？好奇吗？就那么想知道吗？”

苏落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他又凑近了些，大吼一声：“我就不告诉你！”

苏落作势要打他一巴掌，他立刻捂住他的脸颊，手刚抚上自己的脸颊，他便呼了一声痛，“啊！不是吧，为什么我的脸这么痛？”

“落儿，”他又道，“是不是你干的？”

苏落觉得此时虽是幻境，倒也十分有趣，便笑回道：“我没有啊，我刚才还没下手呢！”

只见九陌勾唇邪魅狞笑：“可我分明痛着了，不是你还能是谁，不行你可得补偿我？”

苏落笑着回应道：“那不知九陌想要如何呢？”

九陌依旧邪魅地狞笑着，咬牙切齿道：“既然落儿都如此说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苏落勾唇轻笑，“你待我会怕你吗？”

于是便有了此刻九陌不会追着苏落满屋子跑的情景，还嚷嚷着要他的落儿一报还一报！

突然之间，九陌向苏落伸出爪子来，苏落躲闪不及，被她一把揽入怀中，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得九陌急道：“你跑得那般快做什么？方才都要撞上那柱子了！你没看见吗？！”

苏落看了看一旁，确实有一根柱子，不过自己离那柱子还有一尺半呢！苏落在九陌怀中动了下，九陌却无丝毫松开之意，苏落便想，算了，左右是在幻境之中，一切皆是幻境，也没什么好吃亏的，苏落朝九陌笑了笑，九陌见了也回她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双璀璨金瞳之中没有邪妄，只有很深很深的情感，那眼神苏落在自己渡过的痴男怨女之中不知见过多少次，他轻轻柔柔地唤我的名字，道：“落儿，我方才在幻境之中也见到了你，幻境之中的落儿温柔贤淑，正身着一袭大红霓裳留仙裙，同我拜了天地，成了夫妻，彼此还许下诺言，说是要同彼此永世欢好，这样的梦叫我如何舍得醒呢？”

其后，九陌轻轻俯下身子，在苏落眉心轻轻柔柔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就如方才幻境之中的那个九陌一般，那般柔软的力量却如千斤之重压上苏落的心头，也不知是方才听了九陌的那一席话，还是如今九陌这轻如春风拂面的吻，苏落的心里很莫名巧妙地难过起来，还是很难过很难过的情绪，她感觉到眼泪忽地从眼里就那般顺其自然地落了下来，连自己都不明白到底这眼泪是顺了哪个自然，只知道它就那般落着，直到九陌好似从看见苏落落泪的震惊之中反应过来，片刻迟疑之后，九陌那双灿金的漂亮眼眸一动，像是同苏落感同身受一般，他倾身吻上在了苏落的泪痕之上。

苏落手上用了些许力气一把推开他，擦了擦眼泪，呢喃着，也不知是问他，还是问她自己，又或者仅仅是个疑问而已，“我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