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天将远,人行客愈稀。回首南风处,故人马蹄疾。
她望向他,笑得灿烂无比,人生难得一知己,想到此处,她又忽地心境开阔起来,此生能得遇知己已是荣幸,何必再要求其他,只求今朝便好。
她不再望他,转身掀帘而去。
白色的纱帘随风飘动,一抹淡紫色的烟霞自纱帘处穿了出去。
她也不知怎的了,竟没有想到,将军府岂是能随意闲人进出的地方,再说了,今日将军并无有客来访,既是如此,那男子又能是何人呢?
自然是当今东宫太子。
太子却反应过来,将军府上能随意走动,随意坐于凉亭之中焚香操琴的女子能有几个,瞧着年纪约莫相仿,那么此人必定只可能是将军府上的大小姐或是二小姐了。
虽说他只瞧见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却已有十足的把握能够认出自己未来的太子妃。
他笑了,原以为自己要娶一个十分无趣只知女工刺绣,诗书礼仪的大家闺秀,不想竟是要娶这样一个令人惊艳的女子。
那女子心中有这广袤天下,他必不能只以些许俗物作为聘礼来迎娶她,一定要寻个极有心思诚意的礼物赠予她,以示自己是诚心求娶她为妻。
他怀着满心的期待去见了慕家两位小姐。
他走过那没有名字的凉亭,走到放着古琴的那张小桌上,梨花木的桌子,未焚尽的水木香还在泛着袅袅的烟,他修长的手指抚上那琴弦,一下一下仔细且轻柔,那琴弦上好似还残留着那女子留下的余温。
他想日后定要在东宫也为她划一方凉亭,凉亭这里也放一张精致的梨花木小桌,放上他素来最喜欢用的那张琴,让她可以在东宫随意弹琴。
她弹琴,他便舞剑给她看。
还要在这凉亭处放一张摇椅,椅子要是金丝楠木的,在一旁的小池之中种满荷花,夏天她便可以在凉亭之中乘凉小憩。
她手里执着书卷,偶尔看荷花,偶尔看他,然后他二人会心一笑,又什么都不必多言,然后她继续读她的书卷。
他则继续静静地待在一旁看她,看一会她,再处理一下父皇交给他的公文奏章。
他看着随风飘动的白色纱帘,一时间好似看到了那抹自这白色纱帘中翩跹而过的身影,那抹与傍晚时与天边晚霞同色的淡紫色丽影,他的唇角便不自觉地漾开一个笑容,原来这便是书里的一见钟情。
他动作轻柔地撩开那白色的纱帘,轻轻地撩开,轻轻地放下,那动作极缓极慢,让人不知究竟是这纱帘纠缠住了他,还是他在与这纱帘做着依依不舍的告别。
纱帘随风而动,周围暗香浮动,他走过那木桥,桥两边是亭亭荷叶,碧绿的一朵接着碧绿的一朵,开在那清澈见底的池中。
嫩绿的杨柳枝条在空中舞动着,远方的天空是一片湛蓝,大片大片纯白的云朵看上去那样柔软。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空气微凉且清新,他觉得周围的景物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如此鲜活起来,今天真是个好天气。
他缓缓走过木桥,一步一步,带着愉快和坚定的心。
到了将军府大厅时,有丫鬟引他进门,慕大将军住在主座正喝着茶等他。
见了他,放下手中茶杯,道:“臣恭迎太子殿下。”
他急急走近,在他想要行礼之时扶起他,他笑道:“慕大将军不必多礼,日后本宫与慕大将军是一家人。”
慕大将军听了淡淡一笑,执意要将这君臣之礼行完,他回道:“太子殿下跟臣客气之语,臣领太子殿下的心意,可是臣子身为臣子,定然要守君臣之礼,臣理当如此,臣恭迎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安乐无忧。”
太子无奈只得受了这礼,他笑望向慕大将军,说道:“今日本宫来到将军府上,忽闻一阵琴声,清音入耳,美妙悠扬,本宫不自觉循着琴声寻去,寻至凉亭处,不想遇见了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因有纱帘阻隔,故而本宫未能看清她的容貌。”
丫鬟在太子殿下坐定之时,恭敬地端着茶走了上来,半弯下身子,将茶递与太子殿下,待太子殿下接过茶后,那丫鬟便安静地退到了一侧。
太子殿下饮了一口那茶,茶香四溢,清新动人,虽入口之时微苦,回甘之时却很是清冽,便笑说道:“这茶是雨前龙井吧,我也喝过不少次,但能把雨前龙井这茶泡的这般好的人倒是未曾遇见过,因而也未曾喝过这般清新的雨前龙井,我这只饮了一口,好似便去到了江南,身在那江南烟雨中,得见江南好景了一般。”
慕大将军闻言一笑,说道:“这茶乃是长女亲手为殿下泡的,她听闻殿下今日会到此,前些日子便着手准备了,特意每日收集了清晨时的花露,如今等到太子殿下来了,便将那几日清晨收集的花露煮了为殿下泡茶,她说如此这才才会好喝。”
太子殿下闻言一笑,道:“慕家大小姐实在是有心了。”
他又饮了一口茶,说道:“还请慕大将军听本宫将今日所遇之事所完,方才本宫说到本宫循着琴声寻去,寻至凉亭处,不想遇见了一身着淡紫色衣裙的女子,虽本宫未能得见其容貌,可听她所奏琴声,想来定非俗人。”
太子殿下望了一眼坐在主位的慕大将军,说道:“本宫猜想府上能在凉亭处弹琴的要么是大小姐要么便是二小姐,想来将军一定听过二位小姐的琴声,所以,还请将军赐教,今日本宫所遇之人到底是谁?”
慕大将军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道:“还请太子殿下再细细描述一二,不然我也说不上来,因为我这两位女儿都会弹琴,而且都弹得不错。不知太子殿下听到的曲子是什么样的,她二人虽皆是爱琴,可是性子却是不一样的,所以这弹起琴来曲子之风格各有千秋,太子殿下不妨同我细说说,让我可以为太子殿下解惑。”
太子殿下略作思忖,回道:“那女子的琴声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好似心中有无限抱负难得机遇,对自己身为女儿身颇为感慨,想来说道此处,将军一定知道是您的哪位女儿了?”
太子殿下见慕大将军的脸色一僵,眉宇之间有着犹豫之色,心中不禁为此而疑惑起来,为何慕大将军脸色沉了下去,眉宇之间又有犹豫之色。
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豁然开朗,如此奇女子,想来生得慕大将军的疼爱,看来慕大将军是不舍得将这位女儿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