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时卿惊喜地笑道：“太子殿下，就是今日来选妻的太子殿下，既是如此，那么妹妹我就在此先恭贺太子妃啦。”

慕时卿说得真心，她心里不由地欣喜起来，姐姐自是落落大方、娴静温柔，那么便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再说姐姐生得也貌美如花，那太子岂有不动心之理。

如今姐姐又心悦太子，那么便是大喜，她便不要为太子选妻一事忧心，左右选不到她，那么她或许就有机会与今日在凉亭那里遇见的公子有缘再会了。

慕娉婷羞红了一张俏脸，佯嗔道：“妹妹又胡言乱语些什么，这太子妃要在你我二人之中择其一，又不一定就是选我了，说不准那太子殿下看中的人是妹妹，到时候我就只有独自伤心的份儿了。”

慕时卿笑道：“太子殿下岂有看中我的道理，姐姐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才是太子殿下喜欢的人吧，再说了，我的姐姐生得这般貌美，太子殿下见了定然没有不为姐姐动心的道理，姐姐说，妹妹说得是不是。”

慕娉婷回道：“你啊，就会拿我开心，我看你是心里头有了今日在凉亭见到的男子，所以这才希望不做那太子妃，我这就去问爹爹，那人是谁，让爹爹尽快为你上门说亲去！”

慕时卿不甘示弱地回道：“姐姐分明是害羞了，这才把话头儿硬生生地转到了我的头上，姐姐说不过这才拿我打趣，我说不过姐姐，算了，不说了。”

慕娉婷笑着佯装要去打她，正是此时，有嬷嬷进了房。

二人收了玩闹模样，一齐望向那急匆匆进门的嬷嬷。

那嬷嬷先是行了一礼，而后道明了来由，二人只听得那嬷嬷说道：“二位小姐，今儿个太子殿下来访，说是偶闻琴声，琴声动人，太子殿下寻琴声而至凉亭，遇见了二位小姐之中的一位，虽有纱帘阻隔，太子殿下未能瞧见小姐的容貌，但是仍对小姐一见倾心，老爷与太子殿下便立下一约定，让二位小姐与太子殿下隔着纱帘相见，太子殿下选了哪位小姐，那位小姐便定为太子妃，太子殿下应了，还说一定能认出那位在凉亭弹琴的小姐。”

慕时卿和慕娉婷脸上的笑容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淡了下去，她们没有去望彼此，没有再说话，随着嬷嬷走出门。

走在游廊上的时候，慕时卿几乎不知道自己现下到底是身在何方，只是木讷地走着，她闻不到周围空气里浮动着的清新的花香，也听不到树上翠鸟的莺莺啼鸣，她一步一步地走着，只觉得周围的空气是如此闷，压迫着她。

她的余光里扫到姐姐的衣衫，姐姐今日穿的也是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默默的希冀着太子殿下真的能够认出她，又默默地祈祷着太子殿下不要认出她。

她想起姐姐从前捧着那诗集品读时专注的神情，姐姐一直在看那一页，隽秀的字体在那一页小心翼翼地写上几句评注，连页脚处都有了岁月的磨损，姐姐看着诗集的时候面上会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动人的笑容。

她想起姐姐那情不自禁的笑容，希望太子殿下不要认出她的祈祷就多一点，可是想起透过凉亭随风飘动的纱帘看见的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想起那个男子对她说的话，心里希望太子殿下能认出自己的期盼就多一点。

她心里乱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线团，剪不断，理还乱，她不自觉地想，到底是一见钟情更可贵，还是日久生情更可贵，后来才知感情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哪个比哪个更可贵的说法，只有一句喜欢不喜欢。

可当她能有不顾勇气地去到那一句喜欢的时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了，久到物与人俱非，她与他再无这机会了。

她想将满腔的心意捧到他的面前时，这心意再无机会能够让他看见了，这便是错过，这便是她与他，而不是他们。

慕娉婷走在游廊上，心情也不比慕时卿好，妹妹喜欢的人竟与她是同一人，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了，原以为妹妹与自己都会幸福的，可是为何偏偏是如此？

她做了很多很多的准备，做了很长很长时间的练习，想着自己遇见太子殿下时该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该做的第一件事情是什么，该怎么样去做一个太子妃，又该如何做太子殿下的妻子。

如果可以，她想在太子殿下写的那首飘零无故人的诗境里成为站在他身侧，与他执手，告诉他，有她在，他便不会孤单。

后来她才明白，她与妹妹原来能幸福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妹妹，因为她与太子殿下时两情相悦的情，而不是她。她能做的原就只能是放下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

而且只有妹妹陪在他身侧，那人才会不孤单，便是她再努力地站在他的身侧，再努力地去牵那个人的手，那个人都是孤单的，因为他的另一半早已是他的故人了。

直到走到纱帘后，她们也未曾言过一句话。

送她们到纱帘的嬷嬷心里都不免疑惑起来，二位小姐素来要好，只要聚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为何今日这般沉静。

后来想想，便觉得自己想通了，心想应当是二位小姐知道今日要见的人可能就是自己的未来夫君，所以想要装得娴静一些吧。

嬷嬷心里不禁为她们高兴，觉得她们长大了。

其实嬷嬷想得左右也有不错的地方，她们长大了，原来长大不是很长时间过后自然而然的事情，而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们长大了。

不过，她们不是故意装作一副娴静的模样，而是因为她们不得不娴静起来，因为不娴静，她们此刻便不知道如何自处了。

她们不说话也并非无话可说，而是太过明白，她们都明白那个男子在彼此心里的重量，所以不开口，她们害怕一开口，可能会伤到彼此，所以都不想再开口了。

再说她们也不知道如何跟彼此说自己此刻的心情，虽然她们都明白彼此的心情此刻大抵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