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是夙回先放的手，他道：“这一战终是来了。”

他的话说得含糊，苏落倒觉得自己听得明白，她觉得夙回好似早些年间就应该与这九陌有一战的机会，不过却因为什么原因错过了，于是今日才说出这样一番话。

九陌笑得邪气森森，他道：“本尊就来领教领教阁下的高招。”

他们两人缠斗着，苏落知道下得都是狠手，像是拼尽了全力要与对方搏命，九陌抽出长刀，与夙回刺来的长剑相互纠缠着，碰撞的地方泛出刺眼的火星。

两人争斗不下，复又散开，灵力相继发出，又被他们各自灵活地躲了过去，灵气打在身后的树木上，原本葱茏的树木一下子便被击倒在地，周围很快便成了一片焦土，极目之处是流散的云烟，便是开始逐渐下得磅礴的雨也无法掩去这周围空气之中浮散着的浓烈的焦味。

狂怒的雷声在耳边轰隆隆地作响，朦胧中苏落只瞧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她知道白色衣衫的是夙回，玄色衣衫的是九陌。

忽地，白色的人影一展衣袖，这林子又恢复了往常的葱茏，眼前的云烟散去，焦味也不复存在，雨渐渐停了下来，只余下雨后空气清新的味道。

她看着夙回与九陌对立着，收了伞走了过去。

她知道，这场战役没有能够分出胜负，这两个人不相上下。

九陌勾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道：“这场架本尊倒是打得十分痛快，这世间难得有能够与本尊匹敌的人。”

苏落想，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总算没她什么事了。

可是就在她放松的这一刻，她错过了夙回眼中浮过的一抹神情，那是一抹失落的神情，夙回知道，这场战没有打赢，哪怕是不相上下，他也是输了。

苏落在煮茶的时候，很是不明白为何九陌跟着他们进了城南别院的时候，夙回没有阻拦，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更有甚者，他竟然叫她去煮壶茶来。

茶还是选得上好的茶，是去年游至西湖时从老茶农处买的第一场春雨后采摘的一茬新绿，又特意嘱咐她要用那时在长白山头取的雪水煮沸冲泡，苏落看着叶片在水中翻腾舒展，澄碧的绿在杯中展开，茶色通透清澈。

苏落想今儿个真真是奇了怪了。

她端着茶走到大厅处时，夙回正坐在主位，他竟还换了一身衣衫，苏落不明白为何他要换身衣衫，纵使原来那件衣衫被雨水淋湿了，他大可以开个法术烘干就好，偏得选了麻烦的方式，竟去换了一身衣衫。

还是九陌朴素，直接用法术烘干了衣服，然后也坐在厅堂的另一个主位处，也就是夙回一旁的座位。

苏落瞧着，僵硬地端出一个笑容来，眼前的景象是一种莫名的诡异。

走到近处，苏落才发觉，夙回穿的这身衣衫，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夙回时夙回穿的，自那以后，她从未再见过夙回穿这身衣衫，倒不是这身衣衫太过丑陋，而是因为这身衣衫太过繁复华贵了，夙回一向不喜太过华丽之物，苏落也渐渐明白为何再也没见过夙回穿这身衣衫。

现下夙回竟又穿上了，那件衣衫十分华贵隆重，虽说还是一袭素衣，但是却不与它设计之华贵相冲突，外面是一层月白的云纱，内衬用的是月白的天锦，锦袍华丽，绸光隐隐，好似将夙回笼在了云雾里。

初见之时，苏落真觉得惊为天人，那天锦上用了银线绣了繁复的花纹，颈边袖口绣得是祥云文，胸口处绣得不知是什么图案，不过却一眼看下去只觉得那图案大气且尊贵。

这身衣服将夙回冷白的皮肤衬得更白净，那双清冷的眸子看上去像是藏了万年的飞雪，挺直的鼻梁，淡粉色的唇，姿容绝色尽显，清冷矜贵尽显，真真是人间最最清绝之色。

可是看着他们两人坐在一起，苏落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她觉得此刻的夙回有点正房的气势。

想到此处，她唇角的笑便不自觉地浮了上来。

夙回见她笑得自然明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话就落在了唇边，他轻轻柔柔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苏落抬眸看他，一时间莫名觉得熟悉，那样的夙回令她心安。

许久，苏落垂下眸子道：“没什么。”

她把茶递给他们，微微笑了下，坐到一旁。

夙回抿了一口茶，先开了口，他道：“你是来寻她的吗？”

九陌点头，应道：“自然。”

“为何？”他压下心头想说的话，九陌他既已入了魔，那便是失去了有关于前尘往事的所有记忆，为何他还能遵守入魔前的誓约，来寻苏落呢？

九陌想了想，说得干脆，“本尊自上次见了这丫头，心里莫名其妙地便会想起这丫头。”

夙回放下手中的茶，有些事情真的如凡尘中人所说的那样，脑海之中忘了得一干二净，可是心却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吗？

若真是如此，那么苏落为何不记得我呢？

苏落不知道夙回为何要这样望着她，他清冷的眸中有一点难过的情绪，她只觉应该是她瞧错了，遂而低下头不再看他。

夙回复又开了口，道：“你来寻她，可以，但你要带走她却是不可，若非她愿意，不然我绝不会让你带走她。”

苏落知道夙回这番话已是做了妥协，她不知道夙回为何突然妥协了，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妥协，分明方才还是不愿相让的。

九陌邪气一笑，对着苏落道：“丫头，若是你跟本尊走的话，本尊定让你吃好的喝好的，当然，若是你非得跟本尊要个名分的，本尊也不是不可以勉为其难地让你做本尊的魔后，如何？”

苏落道：“不如何！”

她自然是没法子更九陌走的，毕竟她失去的三魂的下落捏在夙回手里，她如何能跟九陌走？

再说了，她这般卓然的女子，他竟还是勉为其难地让她做她的魔后吗？哼，她才不稀罕呢！

九陌本想抢走算了，本来魔就不爱讲什么道理，她不愿意也得愿意的，可是看着苏落的那双灵眸，不知怎的，说出口的话就柔软了下来。

他说道：“行吧，那本尊跟着你，等你愿意跟本尊走再说吧。”

苏落正想说，你跟着我，我就乐意了，可瞧着夙回的神情，竟没有拒绝的意思，也只好闭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