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五章 【朝颜故】当年凌王府(1 / 1)暮亖爷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南渊端着浅笑,他说得十分直截了当,“苏落姑娘,我们此时此刻是在交易,以物易物,以事易事,若是你不能不是那女帝,无法帮我的话,我自然也不会帮你的。”

在苏落有些犹豫的神情下,南渊忽地轻笑起来,他说:“我方才与姑娘说笑呢,便是姑娘不是那女帝,帮不了我,姑娘的忙我也会帮的。”

苏落抬眸瞧他,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我第二个想请姑娘帮的忙,我想姑娘不会不帮我的。”

苏落蹙起眉,灵眸里浮出些许疑惑的神色,她道:“或许我帮不了你呢?”

南渊笑道:“不,姑娘帮得了我,而且一定会帮我。”

苏落道:“有话便直说吧,何须这么弯弯绕绕的?什么样的忙我是一定会帮的,南渊公子不妨说出来听听,让我也开开眼界?”

南渊轻轻柔柔地笑着,那笑意如春风一般缱绻柔和,可是说不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他道:“姑娘想来不知道吧,景萧公子他身患重病,不治之症,回天乏术,将不久于人世,我所想请姑娘帮我的第二件事情,便是帮我救景萧。”

苏落心中被南渊这一席话说得有些慌乱,面上倒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她说:“这事我确实不知,不过我又不懂医术,这忙我又如何相帮呢?”

南渊的笑意飘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他道:“姑娘不懂医术,我自然是知道的,江上秋将军府上发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姑娘应该便是当日那个医女吧。”

苏落挑眉应道:“你确实猜得不错,不过是又如何呢?”

南渊道:“我知道他那夫人的病根本是医不好的,除非是天神下凡,不然必定无药可救,姑娘应当是用了旁的法子,那法子应该是移花接木吧?”

苏落道:“你倒是聪明,确实如此,所以你应该明白,我并不会什么医术,又如何帮你这什么忙?”

南渊道:“姑娘以为那江上秋当真看不出来,我倒觉得那江上秋虽然是个武夫,但也不至于愚蠢如斯,或许他心里已经有所察觉了,不过是他也不想让自己察觉罢了,所以这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自愚愚人罢了。”

苏落听了这话,不明白他说这些话是何意,便问道:“我与你不是在说我没法子可以救景萧吗?你同我讲这些做什么,反正江上秋夫人的事情我已经解决了,一经售出,概不退换,我可没心思搞什么售后之类的,若是江上秋真的不满,便让他不满去好了,与我何干?”

南渊笑得极轻柔,那笑意漂浮在他的脸上,可是就是落不到他的眼角眉梢上,于是这笑意虽然是极美的,却也能让人窥见其中的虚假,至于究竟几分真几分假,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望着苏落的眼睛,也是在逼着苏落看着他的眼睛,苏落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他对苏落道:“苏落姑娘不明白我的意思,那么我便说与苏落姑娘听听,其实这些话说来也简单,只须一两句话便可以说清楚了,那就是苏落姑娘同那位江上秋将军一样,一切不过是你在自欺欺人,自愚的时候又想着愚人,苏落姑娘,你为什么这么不敢面对呢?”

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眼神带上一点凌厉的神色,似刀锋凛凛,就好像在质问,在诱逼苏落去揭开这真相,揭开这本属于她的真相。

苏落不说话了,她知道他说得对,于是他才能说得她无话可说。

若非是到那不得不信的地步,想来她是不会信的,若非是有非醒不可的缘由,她是不会醒的。

南渊收了眼眸之中凌厉的神色,也不再相逼,他道:“我想姑娘会帮我救景萧的,所以此事不急,我可以先帮姑娘完成你想要我做的事情。”

苏落抬眸望他,许久,她才开口说道:“其实此事说来也简单,就是跟我去见一个人。”

天色是落寞的昏黄的时候,苏落带着南渊到了那破旧的王府,南渊皱起眉,念着那王府门口的牌匾:“凌王府?”

苏落这才注意到王府上的牌匾,她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绝对不是因为她的身高问题,这一点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做出说明,她绝对不是因为身高问题才没有抬头看,真的是一开始都从未看清过这王府的全貌,说来也的确奇怪,明明她在这府里住了一夜,可是现下细细想来,画面却是一片模糊,她想不起府内的陈设,也想不起自己昨夜睡的那间屋子里的陈设,总之,一切犹如被云遮雾绕住,她怎么样都记不起来。

她望着南渊蹙眉的神情,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奇怪的吗?”

南渊开口,语气之中都带着一丝疑惑,他说:“当然奇怪了,你还记得今日我同你说我读了很多古籍?”

苏落点点头,道:“自然记得,不过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南渊望着她,道:“其实我少年时大部分的光阴都是在书中消磨的,但这些书除了一些治世之道,也就是皇子必读的书之外,我最常读的书,不过两类。”

苏落虽然不知他此刻讲这些是什么意思,可是她还是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两类呢?”

南渊道:“一类是今日同你讲过的,关于修真界记载的书籍,另一类便是永安王朝的历史。”

苏落在心里念了下永安王朝,这个王朝她倒是知道的,毕竟她经历过,只是关于这个王朝的兴灭她知道一些,不过也不是很多,因为那个时候夙回只是让他做一点小事,而且那个时候的她因为七魄不稳的缘故,经常就会忘记事情,昨天做过的事情第二天或许就忘记了大半,渐渐才好起来。

这个王朝历经了六代,也算是很长久了,但是这个王朝也算是很久远的一个王朝了,说起来,她应该是这个王朝历经第一代与第二代交替时被夙回唤醒的吧,不过这个王朝她的确没什么印象,要说唯一特别深刻的印象,应该是那个王朝最后一代时,也就是那个王朝灭亡在冬天,因为她记得那个冬天特别特别冷,刺骨的冷,每每想起,都觉得那时候的那种冷还能穿梭过千年的时光钻进她的骨缝里。

苏落道:“所以呢?”

南渊说:“所以我对那个朝代的了解很深,这凌王府应当就是那个朝代最后亡国之君萧凌的住处吧。”

苏落眼眸之中不由地露出些许惊讶之色,她笑了笑,道:“怎么可能,那个朝代距今都要千载了吧,怎么可能旧址还在,就算旧址还在,也不可能保存得这般完好吧。”

南渊应道:“自然,我也觉得难以置信,这怎么可能呢,史书上记载凌王府一日意外起火,而当时居住在凌王府之中的佞臣秦川就葬身在那日的火海之中。”

苏落乍听到秦川的名字,一时之间一头雾水,她道:“什么佞臣,什么秦川,我怎么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既是臣子,为什么会住在王府之中吗?”

南渊听到苏落的疑问,轻笑了下,“其实对于史书上记载的这个故事我也觉得十分的好奇,要解释起来就得把这永安王朝最后这一代的故事大致讲来,若是说起来,便又有些长了,你可要听吗?”

苏落隐约觉得这个故事与秦川有关,便道:“自然要听的,你且细细说来。”

反正这人已经被她带到了王府前,走两步便进去见秦川了,那么她还有什么好急的呢?

南渊笑了笑,说:“我想不到你也会对这段历史这般感兴趣,就像我也不知道我为何对这段历史那么感兴趣一样,明明是史书上记载的佞臣祸害,我细细读着那史书,在字里行间细细寻摸着这位名唤秦川的佞臣的影子,想从中窥见他一丝一毫的情绪,真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光是从那史书的字句字眼之中便可读出这记载这段历史的史官对于秦川这个人有多怨毒,用的都是多狠的字眼,可见这人有多坏,多令人憎恶,可是我每每读着,心里都是说不出来的感受,我只觉得难受得很,可是每每我读着都已经读得那般难受了,可是我还是会读下去,就好似我愿意让自己这样痛着,难受着,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苏落望着他,见他神情复杂,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她只是道:“那你在史书上寻到的秦川是什么样子的呢?”

南渊笑了下,笑容里有些惨淡的意味,他道:“我总想在史书之中寻到这个人并非是什么佞臣奸臣的证据,可是我没有寻到,我费尽心思所看见的终究都是与看过这些史书的人一样的,秦川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奸臣。”

苏落听他讲起那段历史,她好似能看见千百年前世人眼中也是千百年间了解过那段历史的世人眼中的秦川,可是在南渊讲述的过程之中,苏落能切实地感觉到,南渊很想将秦川讲得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南渊在费尽心机为秦川辩白,可是最后的最后,他没办法辩白,一切都是无力的,都是苍白的。

苏落能感觉到他心里对于秦川那莫名其妙的认知,这个人在心里茫然地坚信着秦川是与那些世人眼里的不一样的,与那些口诛笔伐声讨他的人所说的不一样的,可是他无从辩驳,因为他只有那些口诛笔伐声讨他的人所递交给他的言辞,所谓的历史留下的残证,又或许是因为他冥冥之中真的知道,真的能感觉到,秦川真的做了那些所谓的大逆不道的事情,缘由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要他真的做了那些事情,那么他在世人眼里便是坏的了,他也便是坏的了,他也就是坏的了。

他说,史书上如是记载。

秦川是孤儿,不是因他没有家人,他有父亲,只是他没有娘亲了,所以他成为了孤儿。

那时,秦川还很小,生来又因体质身体不好,体弱多病,不过他家算是个富贵之家,父亲做了点布匹生意,开了几间布庄,虽说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可是也足以使他这一生活得逍遥自在,不愁吃喝,可以做个闲散的富贵公子。

秦川的命本该如此,可是后来布庄生意越做越好,他的父亲就娶了妾室,或许男子有钱之后便总能寻些理由开始风流吧,也正因如此,他的父亲开始宠爱妾室,让妾室爬到了他娘亲的头上。

说来也是可笑,乍见之欢的喜乐本该抵不上相濡以沫的日子,可是他娘亲的那些年的辛劳在这小妾的美貌之下却变得不堪一击。

父亲忘了如今的布庄生意,是他相濡以沫的糟糠之妻一匹布一匹布织出来的,更忘了那些冬日里,他们挤在一张小小的木板床上相互依偎着取暖,说日子会好的。

后来妾室怀了孩子,那时秦川才五岁,父亲和娘亲生他太晚,他出生时,他父亲和娘亲已经开了第一间布庄,他时常会想,若是他出生的早一点就好像,在他父亲和娘亲还挤在一张小小的木板床上相互依偎取暖的时候出生就好了,那样他就可以知道爱着娘亲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父爱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妾室生了个儿子,父亲特别宠爱妾室所生的孩子,便愈加嫌弃体弱多病的秦川,他渐渐冷淡了秦川母子,如此也就罢了,可是妾室动了成为正妻的心思,她暗中设计,让她的孩子生了一场病,这病又在她的安排下久久治不好。

最后她如愿地请来了道士,如愿地听自己安排的道士诬陷秦川,道士说是秦川与妾室所生的孩子命中相克,说秦川克他,如此父亲自然更加不待见秦川,甚至动了将秦川母子赶出来家门送到寺庙之中的念头。

最后在妾室的枕边风下,他也确实如此做了,秦川与娘亲去了远郊的一处寺庙里,那时娘亲总是以泪洗面,寺庙里的日子过得清苦,父亲也从未给他们送过钱来,于是日子便只会更加清苦,为了让娘亲吃穿好一些,秦川便时常写些文章托出寺庙采买东西的和尚出去卖。

他自幼喜爱读书,天赋极高,为文做诗自是不再话下,只是他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小辈,谁会想买他的诗文呢?

纵使有人看中了他的文采,也不想买这些诗文,因为这些诗文写的都是些经世治国之道,普通人哪管这些,平日里不过是想看些艳曲靡词消遣,可那些东西秦川又那里会写,他从小自己读书,从小便喜爱读些时政之类的书籍,想来也是有着入仕的心思在的,所以这些诗文大都只能换得一点小钱,不过秦川也从未对此抱怨过,好歹也能换来一些钱,也是好的。

后来也是一个冬日,寺庙里他们住的地方莫名其妙地起了火,这火起得也不算莫名其妙,听闻是妾室劝父亲给他们送些炭火,说是好歹是一家人,凛凛严冬,总不能冻着。

于是炭火一点燃便起了大火,不过是因为他渐渐长大了,父亲渐渐老了,而妾室所生的儿子还小,她不想让他继承家里的财产,于是只能用这样的手段除了他与他的娘亲。

是娘亲护着他,把他送出了大火之中,临终时,让秦川逃出寺庙,就当是他已经葬身火海,这样妾室以为秦川已经身死便不会再加害于他了。

秦川听了娘亲的话,连夜逃出了寺庙,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倒在了雪地里,他以为自己定要命丧于此,不想却被人救下,秦川再睁开眼睛时,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那场大火之中受了伤,如今是看不见东西了。

不过救他的人待他很好,虽然救他的人从未跟他说过什么话,只是在一日他摸到了桌上的纸笔,有感而发,写了一篇文章之时,他才听见那人夸赞了一句写得不错,可是他不知怎的,就连这人跟他说过的唯一一句话,他都记不清那人的声音了。

后来他的眼睛好了,他才知道救他的人是凌王殿下。

凌王殿下带他进了凌王府,凌王当时是朝中最不看好的皇子,因为当时的皇上也就是他的父皇并不喜爱他,因为他的母妃是异族人。

一个得不到父皇喜爱的皇子不须细想也知道,他的日子该有多难熬。

凌王说,读了他那日有感而发写的诗文,心中感慨万千,又深感他是个有才之人,所以想收他做自己的谋士。

他答应了,并成为了他最好的谋士,他在凌王府之中究竟学习到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所有人都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凌王最好的谋士,也是这天下间最好的谋士,因为最后登基为皇的是这个有着异族血脉的凌王。

没有人知道秦川到底是用了什么样的心机与手段,也没有能想象秦川的城府到底有多深,他们只看见登上帝皇之位的凌王和后来站在他脚下,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秦川。

秦川封侯拜相,凌王想赐一处新居给他,秦川只是跪在大殿之上请求,请求凌王将凌王府赐给他居住。

当时登基为帝的凌王,也就是当时的凌云帝虽有些不解之意,但还是答应了秦川的请求,他把凌王府赐给了秦川。

再后来,人们看见的便是佞臣秦川,奸相秦川,所有人都知道他手段毒辣,心思极狠厉,但便是这样,所有人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因为当今陛下既是知道秦川做的那些事,依旧没有要动秦川的意思。

于是那些人只得暗夜里去刺杀秦川,可是令这些人意想不到的事,每每派出去刺杀秦川的人再也寻不到踪迹,而秦川第二天总是安然无恙地上朝,下了朝还会跟他们聊天,聊天时甚至带着笑。

那笑意令他们不寒而栗,脊背发凉,甚至夜里做梦梦到,还会吓醒。

再也没有人敢对秦川动手,因为他们不知道秦川到底还有多少本事等着让挑衅他的人领教。

他们再也不敢动手,纵然朝堂上已经好多的忠臣惨死在了秦川的手里,但他们更怕自己会落到秦川手里,据说秦川折磨人的法子可多了,酷刑无数,绝对会让他们死得痛快,也会让他们生不如死。

眼看着朝中的许多忠臣还有许多佞臣都被秦川除去,取而代之的是新选入仕的官员,陛下终于对秦川动手了。

陛下开始渐渐不信任秦川,秦川主动引咎辞官,辞去了宰相一职,去了幽山竹林之中隐居,他应当以为如此陛下就会放过他,可是没有,据说是陛下亲自把他从竹林里带回凌王府。

然后对外说是秦大人重病,养在凌王府,可外面的人都知道陛下这是要困住秦川,而且陛下不久就会动手。

于是后来他们终于等到了那场大火,很大很大的火,凌王府被烧成了废墟,秦川在废墟之中烧成了灰,可是那些人没有见到秦川的尸身,总是会在夜里觉得不安,他们总觉得秦川没有死,还在盯着他们,要取他们的性命。

所以奇怪的就是后来的朝堂上都是听话的人,听陛下的话的人,本该由此开创贤明盛世,可是凌云帝却忽然暴毙而亡,后来群臣把凌云帝的兄长推上皇位,这下他们终于看见血统纯正之人登上了皇位,他们终于心满意足了。

可好笑的是,不多久,就被灭了国,这位皇帝不过所会的纸上谈兵,半点没有凌云帝的风姿。

故事讲完后,南渊说:“你说,秦川好端端地为何要做个奸臣,我时常在想,他们熬过最苦的春秋,一起走向共同的目标,可是为什么终于站在了共同的曙光里,秦川却要做那最黑暗的人。”

苏落觉得现在府中的秦川便是南渊口中的那个秦川,于是她问道:“你想知道吗?”

南渊神情虽有疑惑,像是不解苏落为何会问他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给出了他的回答,他说:“自然是想的。”

于是他在苏落口中听到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一句话。

苏落说:“那你便自己去问问他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