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静谧无声,淡淡的雾气笼罩着沐浴在月光下的小院,傅其琛自上午昏睡不醒,只有时轻时重的喘息证明他还活着。小煜也在他身边安安静静的睡着了,拾伍不敢掉以轻心,一直保持着浅层睡眠,一有风吹草动她就会睁开眼查看情况。
一夜无梦。
第二天,傅其琛依然没有醒转的迹象,拾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她把身上最后一把米用来熬了一锅粥,勉强喂他喝下小半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她拼尽全力把他扶上车后座躺好,又把小煜安顿在副驾上,自己则坐上驾驶位,接下来,她准备马不停蹄返回青稞区。
日出日落,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拾伍一整天只就着小煜的手吃了一块饼干,现在肚子在咕咕叫嚣不停,可是她不敢耽搁,她恨不能把车轮插上翅膀,飞到青稞区。
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比如,傅其琛突然发起高烧。
拾伍就地停下车,翻到后座,用手试探他的额头,随即又收回,那温度实在烫得吓人,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把帕子用冷水打湿搭在他额头上。
傅其琛被突如其来的刺激弄得睁开眼,他看见一脸焦急的拾伍,努力抬起手安抚她:“我…没事…”
拾伍见他醒转,心里又惊又喜,嘴上却依旧责怪道:“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是个傲娇鬼吗?”
“姐……”小煜刚开口,一声巨响就凭空炸裂般响起,那是棍棒重力敲击车身的声音,拾伍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她条件反射般就往驾驶座窜,预备开车逃跑,不管来人是谁,都不是善茬。
对方似乎看透她的心思,又一次敲打着车顶,拾伍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被震碎了,不过她并没忘记自己的意图,左脚踏上油门,预备一踩到底。
“啪”驾驶座的车窗彻底碎裂,一个粗壮的手臂直接把她从窗户口强拖出去,好在她身量娇小,没有感到特别明显的痛楚,只是这么粗暴的行为彻底让她害怕起来,这哪里不是善茬,这简直是十足十的恶人!
“别动她!”傅其琛几乎咆哮起来,随后他也被连拉带拖的离开了车里。
“哟,熟面孔啊。”尖锐的男声令拾伍感到没来由的讨厌。
傅其琛抬眼看他,眉间拢成“川”字,是闫瑞,他的左肩还绑着纱布,那里的枪伤是傅其琛的杰作,这下麻烦了。
闫瑞对不久前的事情一直怀恨在心,所以这段时间一直蹲守在这条马路上,这下确实守回一个奄奄一息的仇人。
傅其琛被迫跪在他脚边,有伤在身加上高烧不退让他使不出力气反抗。
拾伍紧紧抱着小煜,不卑不亢,她索性直接对闫瑞说:“你直接说,你要干嘛,还回那一枪?他受伤了,你对着我开吧。”
闫瑞眼里闪过一抹惊喜的色彩,他舔了舔嘴角,蹲下身与她平视:“小姑娘挺有胆儿啊。”然后他又故作惋惜的皱眉,“可是,开枪打我的不是你,而且,我不准备就那么算了。”
“放过她们,我随你处置。”一旁的傅其琛平淡开口,仿佛说的处置无关生死。
拾伍急了:“不行!我跟你们走,要杀要剐都可以,他还在生病,会死的!”
闫瑞仿佛看戏一般,嘴边的讥肖在夜色中尤为刺眼,他双手环胸,判决生死一样开口:“不用吵了,你们一个都别想走。”
傅其琛知道没有谈判的可能,他反而冷静下来,淡淡开口,用只有拾伍能听懂的椿山话:“去车上,回椿山。”
拾伍听懂了,不停摇头,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不要抛下他,她不要临阵脱逃,她不要他死。
“你说的什么鸟语?”闫瑞有些不满,一脚踢去。
谁知傅其琛立马就翻身而起,把他的腿往身后拽,闫瑞重心不稳栽倒在地。然后傅其琛趁机带着拾伍和小煜往车上拉。
“抓活的,老子要折磨死他们!”闫瑞一边指使着小弟一边揉着酸痛的屁股,于是那些人一拥而上,眼看就要拉住拾伍,却被傅其琛一一挡了回去。
“一起走!”拾伍紧拉着他的衣袖,声音开始颤抖。
傅其琛努力抵挡着那些人的攻击,每一下都特别吃力:“开车!快!”
拾伍终于发动了车,狠狠的瞪着眼前竭力阻止其他人靠近的男人,大喊:“你必须活着!”
随后,她带着小煜绝尘而去。
后来很长时间,那个在月光下拼命与人搏斗的身影,成了她心中再也挥之不去的阴影。
如果当时的她知晓了他后来的境地,她是绝对不会抛下他离开的,即使粉身碎骨,也抚不平在他身上发生的不幸。
那一刻,是拾伍最痛恨自己的一刻。
后来她在很多个日夜里辗转反侧,她常常想,那个竭尽全力保护自己的人,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痛恨着她,恨不能把她拖入地狱沉沦个百八十遍。
只是她离开时,没看见那人正在拳打脚踢中安心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