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绫翻身下马，绕着水井转了一圈：“青檀，查过这里吗？”

自从两军开战，弄的城中的百姓全都人心惶惶，四处奔走逃窜，再加上疫症爆发之后，定北侯和宫绫都分别派过人去城中各处查找线索，这水井周围自然也是探查的重点，周围堪称是一片狼藉——乱七八糟的脚印，破碎折断的木板，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衣物……看的人头痛，这种情况就算有什么痕迹也早就看不出来了。

顾青檀摸不准她的心思，疯狂点头：“查过查过！呃……就是没查出什么东西……”

残阳从井里打了桶水上来，宫绫直接把手伸进去搅了搅，手指仔细捻了捻，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嗯……”

顾青檀双眼自打刚才就没离开过宫绫的脸，见她不说话，也不知道这是有发现还是没发现，越到这种关键时候，宫绫就越乐意搞起来这种神神秘秘的气氛：“这是有发现还是没发现啊？”

宫绫一时间没有回答，然后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用水瓢舀了水喝掉了……

姚寒生怕她出什么意外，语调都不自觉拔高了两度：“姑娘，你这？”

“你们紧张什么？我就是渴了，喝口水，”宫绫把瓢往水桶里一扔，“这水没问题。”

顾青檀原本心中对康书敏的话半信半疑，毕竟这种关头他没必要再骗人，但他先前没有查出东西来也确实是事实，现下既然宫绫说了没问题，那这水就是真的没问题：“这老混蛋，这种时候了他还敢耍我们玩儿？”

“他不敢，”宫绫虽然不敢说在揣摩人心方面登峰造极，不过面对康书敏这种年纪挺大胆子不大的，她多少还是有几分把握，“既然康书敏没有说谎，他确实按照刘项那边的指示在澜城的十三口井里都下了药，那就说明他也被蒙在鼓里了。”

顾青檀一点就通：“所以说康书敏其实只是刘项放出来的障眼法？南唐那边真正的计划除了他们自己没别人知道了？”

宫绫：“我记得你之前传来的消息，是说这次的疫情是从城东开始蔓延的？”

顾青檀点头：“对，我还挺奇怪的，前几次平抚闹疫症的时候，几乎都是从城西开始，不严重的话基本还没等蔓延到城东就先被解决干净了。”

宫绫看向姚寒，后者一下子几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开口道：“宫里派来的御医进城之后，就亲自带人去城东各家排查过了。”

宫绫：“城东住的都是非富即贵，就没有哪一家不情愿让你们查的？”

这件事当初不是姚寒负责，因此各中细节他也不是十分清楚：“倒是没听说过有哪家不愿意让查的，毕竟事关重大，而且侯爷也下了命令，没人敢拦。”

宫绫抬头，下巴朝着残阳点了点：“残阳，怎么说？”

朔月是被宫绫派来保护定北侯的，而残阳则是一直跟着顾青檀早早来了平抚，身为暗卫自然不会放过城中的一切动向。

他点头道：“确实如此。”

顾青檀扶额：“现在怎么办？”

宫绫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青檀，知道我为什么问城东各家有没有人不愿意被搜查吗？”

“知道啊，”顾青檀叹气，“你不就是想看是不是有别人和刘项串通起来动手脚嘛……”

宫绫说道：“那既然他们都没有异样，之前的盘查也没有结果，又说明什么？”

顾青檀觉得脑海当中闪过了一丝光芒，却又转瞬即逝令人难以捕捉：“说明……城东的这几户人家确实和疫症的源头没关系……但是疫症的来源又确确实实是城东……”

宫绫心中有了想法，却没有直接说出来，而是继续引导他往下想：“既然排除了澜城的水井，也排除了城东的人家，那刘项还会从哪里下手呢？”

顾青檀现在只觉得眼前一片迷雾，但是宫绫的话在一步一步带着他往前走，只差伸出手去就能抓住那近在咫尺的真相……

宫绫‘添上最后一把柴’，一点点把所有人推向了真相：“城东有一个地方，是被大家认为相当的安全，所以下意识忽视掉的……”

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顾青檀脸上……

顾青檀猛然瞪大了双眼，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答案：“平抚郡守府！”

康书敏还没有被逮住的时候，没人会怀疑到郡守大人头上来，而康书敏本人则一心以为他在城中水井里动的手脚才是疫症真正的起因；更何况定北侯来到澜城之后，理应暂住在郡守府指挥全局，就算要搜查，也没人会怀疑到温铬眼皮子底下来；而要是万一康书敏暴露被抓了，众人也只会以为他才是罪魁祸首，浪费时间在城中搜寻到最后也只能是徒劳无功。

事实上如果宫绫没有在紧要关头冷静地往回拉这么一把，可能顾青檀他们还真的会盯着城中的几口井瞎较劲，指不定要浪费多少时间。

宫绫看了一眼已经渐渐变暗的天色，道：“青檀，郡守府那边你继续查，叫残阳跟着你；姚统领，麻烦你暗中安排人控制一下郡首府内外吃食水源的流通，务必不要打草惊蛇；我这几天会呆在隔离营里研究疫症，还请姚统领不要外传。”

“是！姑娘放心！”姚寒郑重地朝她一抱拳，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见惯了生死，才愈发觉得生命的宝贵。

为了以防万一，宫绫又带着几人把城中剩下几口井都走了一圈，等她回到营地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宫绫用力掐了掐鼻梁，朝着霍景的帐中走去。

霍景已经醒了过来，只是精神还不太好，帐中点着两盏小灯，他就这么趁着烛光翻看着澜城的地图，直到宫绫走到他床边他才回过神来。

“霍统领，觉得好些了吗？”宫绫三指搭在他手腕上，静待片刻，微微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大碍了，好好休养，再加几张方子清清经脉，应当就没有大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