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吗？我们去吃饭怎么样？”

元野收拾好现场，尽量用轻快的语气问他。

昏黄不定的灯光下，冷青云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唯一能看见的只有那抿着的唇。

“不吃饭也没关系，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好不好？”

这样的冷青云像极了初见时的夫诸，骨子里表现出的冷漠，执拗，拒人于千里之外，不允许任何人，也不希望任何人靠近，她突然有些害怕。

“你这样很容易感染！”

冷青云还是无动无衷。

“冷青云，你句话好不好？”

“你别这样。”

元野靠近他，想拉拉他的袖子，谁知冷青云竟然后退了一步。

“冷青云，没事的，你相信我，没事的。”

元野藏下声音里的害怕，想安慰他。

“可我不相信我自己。”

冷青云握紧了拳头，压抑着低吼。

他慢慢抬起头，眼眶微红，带着后怕：“如果，如果不是你，我可能真的会打死他……”

“元野，你之前的害怕是对的，”冷青云似笑非笑的嘲讽，“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我想静静。”

“你走吧。”

元野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厌弃，听出了他的懊恼，她不能走，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

“冷青云，你听我，每个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我们，我们只要好好控制就好了，以后………”

元野试着先安抚他，他现在的状态让她很担心。

“我求你了，你走吧……我想自己待会。”

冷青云打断她，他想让元野赶紧走，他不希望让她看见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好。”

元野不放心的走出巷，算了，给他时间冷静一下也好，她打算去附近的周记买馄饨，给冷青云垫垫肚子，毕竟打人也是个体力活。

怕冷青云会先走掉，元野只买了一份，就赶紧回去了。

走到巷口，只见那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抱着头顺着墙根蹲下，像是要把自己埋进这无边的夜色里。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冷青云，在她印象里，他谦卑有礼，偶尔也会带点少年人独有的傲气，稳重老成，却也会做些幼稚的恶作剧，待人疏离，却也会在朋友生日时记得送上一份祝福………

而此刻的他，孤寂，无助，像极了在被逼近悬崖时挣扎，渴望得到救赎，却也甘愿坠落。

所以，这才是真的他吗？

是她：如何恨能让你活着，那就恨吧。

是她默许的，她以为她能做的很好，陪他一起走下去，可是她没有，她还是把他丢下了，他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很久吧。

“冷青云，我买了周记的馄饨，你吃点好不好？”

元野蹲下，轻轻环抱住他，少年清冽的气味包裹着她，像是眼泪的催化剂。

“脏。”

冷青云明显僵了一下，随后挣扎，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脏”。

“不脏。”

像赌气似的，少女就是不撒手。

“不吃也没关系，让我抱抱总行吧？不许推开我，我会生气。”

感觉到冷青云在微微颤抖，元野害怕他会推开她，更用力的抱住了他。

许是元野的怀抱太暖了，暖到他舍不得放开，冷青云没再挣扎，静静任她抱着。

元野鼻子忽然一酸，眼泪止不住留了下来，都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可是这一刻，她却听懂了冷青云的难过。

“冷青云，你一点都不糟糕，你很好，很好，好到我一靠近你，就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怕他不信，元野哽咽着抱紧了他，冷青云任她抱着，上一次有人他很好，是什么时候呢？

妈妈曾笑着跟他，“你是个好孩子，只要一直乖乖听话，爸爸就会回来看我们了。”

可是妈妈丢下他走了，甚至他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她去世的真相。

外公跟他，“你是个好苗子，以后咱爷俩相依为命……”

然后呢？他们都不要他了，都走了，那元野呢？她也会走吗？

冷青云的手一直悬在空中，手指往前探了好几次，他多想回抱住她，拍拍她的背，可那只手终究还是落了回去。

他不能，他很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如果这世上还有他牵挂的，那就是元野了吧，他不敢，更不能把她也拉进看不到头的黑暗。

她生来就该在上发光。

“很晚了，走吧。”

整理好思绪，冷青云扶着她站起来，接过她手里的晚餐。

“这下肯定不好吃了。”

元野吸了吸鼻子，惋惜的道，她发现自己真的变成了爱哭鬼，动不动就哭，一点都不酷。

“周记的？那一定很好吃。”

朦胧的月光，窄窄长长的巷，冷青云牵着她的手腕，心的避开地上的木屑，他贪心的想，时间就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你怎么不因为是我买来的，所以才好吃？”

“那我再一次？”

少年清清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宠溺。

“好，我就勉勉强强再给你一个机会。”

少女任他牵着手腕，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脆。

“你买的肯定好吃。”

“那你要吃完，不许浪费。”

怕他只是敷衍自己，怕他不吃对胃不好，元野再三叮嘱。

冷青云再三保证，元野才“放过”他。

“我送你回学校？嗯？”

时间不早了，冷青云怕再不回去，不安全。

“送？你今不回学校住吗？”

元野奇怪，今是周四，按理他们得住校。

“我这样怎么回去？”

冷青云指了指自己脸上和身上的血迹。

元野想了想，好像确实不太方便，也没对他的话起疑心。

“那我先陪你去上药？”

着，元野就拉着冷青云往反方向走，她记得那边有个诊所。

“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冷青云什么也不让元野陪她去，仗着身高以及力量优势，硬是带着元野往学校走。

此时的后街，已经没了七般时的喧哗，摊子前只有三三两两的学生。

再往前不到两百米，就到学校南门了，就该和元野告别了，是啊，梦该醒了，他要开始面对现实了。

“元野，你时候管我叫什么来着？”

印象中，自一年级以后，元野就很少叫他青云哥哥了，最近一次叫，还是他被绑架的时候。

“青云哥哥，”元野一头雾水，“怎么了？”

“没什么，就好久没听了。”

灯光下，冷青云笑得温柔极了。

“那青云哥哥，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元野仰头，睫毛微颤。

“你，能再抱抱我吗？”

话没完，元野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次，他没犹豫的也抱住了她，最后一次，最后让他贪心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