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道:“我虽然是个孤儿,但您若是想挑个孩子过继到你妻子名下弥补遗憾,我这年纪似乎太大了点。”
高先生笑道:“这跟年纪没有关系,我第一次见到你便觉得很投缘。你不愿意么?做了我女儿以后就不用再伺候人,不用再在魏府为奴为婢。会有很多奴仆伺候你,山珍海味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享之不尽。”
珍珠抓了抓头发:“听着您家应该很大,很漂亮,很豪华。可是您刚刚说您出家一趟不容易,显然您并完全不自由。没有自由的家那就是一只笼子,就算是用金子造的也还是笼子。”
高先生默然。
那位高先生表情上看不出什么。可那位楚大叔,表情就丰富了。
先是对她说错话表现出了显而易见不满,后又不知什么原因脸上的不满被他抹得干干净净,对她只剩客客气气,跟上回在茶馆对她这陌生人的态度不一样,很不一样。
珍珠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其实不算说错。”高先生笑容略微复杂,珍珠品出一味咖啡的苦,一味柠檬汁的酸。
她想这应该是位有故事且富有的大叔。楚大叔看了天色,附耳嘀咕了几句。
高先生道:“我得回府了,顺道送送你。”
珍珠道:“这么快?”她发糕都没吃完。
楚大叔掏出银子,珍珠心想着富人使用的流通货币最小面额真的跟她这种贫民不一样,珍珠放下铜钱,还是她请客吧。
高先生道:“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晋京府里有朋友。”
珍珠问出心中疑惑:“不会是府尹大人吧,他不知为何送了我一把玉如意。”
高先生挑眉:“哦,府尹还过你玉如意?”
楚大叔急忙插话道:“人贩子抓到了,是按姑娘说的法子抓到的,想来是府尹知道姑娘出谋划策,送的一点点心意表示感谢,姑娘只管心安理得的收下就好。”
珍珠想着,那可不仅仅是一点点小心意,而是极值钱的心意,只要来的途径正当,这样的心意多多益善。
高先生道:“我那朋友只是晋京府里一个师爷,上次茶馆的事我和他说过,应该是他和府尹说的。小丫头身在魏府,没听你家老爷公子聊起朝廷的事么?皇上想在肴州修一座忠武祠,户部却说国库缺银。朝中大臣因此分成两派吵个不停,府尹头疼,就把气撒到师爷身上,这不,这是让我去出谋划策。”
珍珠道:“魏大人忙于公务,三更半夜回,一大早就走了。别说我了,就是少爷也不是常常能见到他,更别说听他说朝廷政事。”她笑道,“国库是真拿不出银子还是预算不够?”怕他们听不懂预算这个词,她又解释,“预算就是建这个忠武祠预计要支出的银子。”
楚大叔道:“这有什么不一样么?”拿不出银子和预算不够不都是建不成么。
珍珠道:“当然不一样。如果一两都拿不出了,那就不用想了,等有银子了再说吧。如果是预算不够,那想办法降低成本,就是缩减一下预算,节约银子或许可以。”
楚大叔道:“要想建得牢固,砖瓦木料都得挑好的,好的必然贵,材料可不能偷工减料,你不会想说把那些砖瓦木料换成差的吧。”
她虽不在朝廷为官,但也不表示她就不懂:“朝廷的工程项目估计油水不少吧,不然哪能那么多人抢破头当皇商。价格经过这么多人,每人都要赚一点,一层剥一层当然贵得惊人。可建忠武祠也不一定就非要用皇商,可以搞暗标嘛。”
高先生喃道:“暗标?”
珍珠解释:“就是找几家有资质,有财力人力物力建忠武祠的商户,把他们聚集起来让他们各自写下建忠武祠所需的银两。”
高先生明了:“择出价最低的中选。”
珍珠打了个响指:“聪明。给皇家办事,哪怕不赚银子,也能打响商家名号树立口碑,甚至可以给点小甜头,说忠武祠建好后可以把商家的名号刻上,这种光宗耀祖的好事肯定很多人愿意干。”
楚大叔摇头,到底只是个小丫头,是有些小聪明,可设想不周全:“若有人弄虚作假,随意编几个假商号来选,或者威逼利诱不许其他人来,只他一家来那怎么办?”
珍珠叹气,怎么这么不会拐弯呢:“只有一家可以重新再选或者不选。也可在投标之前出榜,告知此次投标是秉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任何弄虚作假用以威逼利诱的行径影响投标的,一旦发现重罚,家产充公。这么明文警告了,若是有人明知故犯那不是更好,不是说国库没银子,罚款也是一项来源。”
楚大叔瞠目结舌,她这是提议搞暗标,还是借名目抄人家产。
珍珠继续道:“再说投标之前肯定要查验商户资格,身家背景,做生意老不老实,若是中标建材是否真能供应诸如此类的降低风险,总不能随便来个人说投标都许吧。至于这查资就是朝廷官员的事了,若连这都不会,那也别当官了,去种地吧。”
高先生忍俊不禁:“是啊,领着朝廷俸禄,让他们办事办好的却没几件,只会欺上瞒下,这样的官员或许真该让他们去腌萝卜。你说对不对,子印。”
一群人,也就珍珠和高先生笑得最高兴,保镖们是板着脸,楚大叔笑是笑了,可笑得不自然,脸上的肉不停的抽动,似乎害怕多点。
珍珠觉得这位高先生不仅有钱又大方,还很幽默风趣,这种才叫懂聊天。
高先生道:“你可又帮了我一个大忙,说要请你吃东西,反倒是让你请了客。要不,我们约十日后在岳秀庄见,到时我请你吃顿好的。”
珍珠想了想,空间太过封闭的地方有什么事不好跑路:“怕不太方便。”
高先生道:“可是怕有人对你不利?你不需要担心,你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人伤得了你分毫。”
珍珠道:“您这话说得好霸气,比我们家少爷还霸气。”能说得这么有气势也得看人吧。
高先生笑道:“所以想做我女儿了么?”
珍珠道:“这两者没关系吧。”
高先生送珍珠回了魏府,在府门外正好遇见放课回来的魏子规,他朝魏子规微微点了点头,目送着珍珠进了府才离开。
魏子规对珍珠道:“你说你不舒服,我看你好得很,还能上街。”
“去买了点东西,遇上高先生聊了一会儿。少爷,你知道么,那些礼物都是高先生送的。”他绝对猜不到。
魏子规眯起眼来,思考对方意图:“他送你那些做什么?”
珍珠道:“他想认我做女儿。”
这回答让他有些意外:“认你做女儿?”
珍珠冲魏子规眨了眨眼:“他说我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讨人喜欢,问我愿不愿意给他做女儿,做了他的女儿日日有吃不完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用不完的金银珠宝。可是我十分坚定的对他说少爷对我恩重如山,我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绝不会离开魏府的。”
魏子规道:“那还真是难得,许诺你用不完的金银珠宝你都肯留下,你早上没吃错东西吧。”
珍珠扁嘴:“少爷,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既是她想听,魏子规便帮她总结了:“贪财好色,厚颜长舌,小气记仇,不守信用。”
真是谢谢他这么客观的评价了:“您能说个褒义词么。”
魏子规回她:“让我想两日吧,或许能勉强想出一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