瘟疫之患渐渐平息,整个争郡都称道小公主有情有义,自此争郡大多百姓视青城人为敌,对南国官员卑鄙下流的动作更是嗤之以鼻。关于除奸一事,崔筠公主到底还是心慈,只愿秦茉、轩辕器就此弃暗投明,好好为北国效力。既然诸事安宁,崔筠公主次日也将回白烨城了,再滞留下去,估摸冬雪都要来了。
“公鸡(公主),冷。”不知罗舒筱将军何时抱着小环跟来东南大杨树下,小环一只手抓在秋千绳上,胳膊细得还不如一根麻绳。
“小环,都教你几遍了,是‘公主’不是‘公鸡’!你是不是被罗将军给带坏了,越来越笨。”崔筠公主虽然个小却也能一把将小环接过来,让小环站在自己腿上,说,“你来得正好,也免得我去找你。”
罗将军一脸无辜,碍于公主的面子也不好反驳回去,只好低声嘀咕:“我也没有那么笨吧。”
崔筠公主心中早有计划,吩咐罗将军通知冷雨来见自己。随后又想着让堂堂一个将军传话给小侍从,旁人看见了也会说三道四,自己走了以后,别人反要是怠慢这样一位真性情的将军也不太好,但话已出口又不好收回,于是做了鬼脸对罗舒筱将军连连道了三声“劳烦哦!”
冷雨牵来一匹汗血马,原也是香原原主特地多送的其中之一,只是为了解除瘟疫,就剩下了这么一匹。
小环很喜欢这马,可又怕,不敢伸手去摸。
冷雨说:“后来的这批马不像最先死在南国敌营的那一匹,而这一只又恰好是里面性子最为温和的,公主虽小,当是能驾驭的。”
“好好的烈马,怎么就非要乖乖听人话!”冷雨不说还好,一解释反倒惹恼了崔筠小公主,一气之下,又让冷雨赶紧牵走。
公主脾气又上来了,冷雨自以为十分了解这位小公主,大事从不含糊,也能隐忍,偏偏日常生活里,挑三拣四,一不小心就甩脸子。
“我骑。”小环舞着两只胳膊,差点从公主怀里扑出去。
“你比我还要小,适合你,那送你了。”崔筠小公主的阴脸说没就没了,看来真是喜欢小妹妹。
崔筠公主看看天也不早了,便问冷雨:“说好的在这见面,她怎么还不来?”
“小公主这是有多想我呢?”乌瘴先生突然出现在崔筠公主面前,一眼盯上小环的细皮嫩肉,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掉到鞋面上了(事实上乌瘴大美人是要保持形象的,才不会流口水呢),“哟,这就是那个娃娃,这是清蒸还是油炸呢,相公喜欢红焖,我都喜欢,可惜了樊妮子,她不喜欢吃荤……”
“停,打住!”崔筠小公主虽然只是第二次与乌瘴先生打交道,却对乌瘴先生的话痨本性深有感触,忽然就明白了师傅为什么说乌瘴先生不是以残忍闻名天下,而是以滔滔不休臭名远扬。
此刻方樊也气喘吁吁从远方跑近,双肩背的两大包袱是她个头的好几倍:“我……你……慢点……累……”
崔筠公主见此,便问:“真要走了?”
“可不嘛,要不是你们将静州一分为二,让整个仪囡巷变成一座废墟,我又怎么会走呢,我那绝命客栈可是卖情报的好地方!”乌瘴先生果真是水做的,身姿摇曳起来像没有骨头似的。
“蛇精。”小环昨日才从罗舒筱将军那里听了一个传说故事,这会就把词儿给用上了。
崔筠公主赶紧捂住了小环的嘴巴,要知道,乌瘴先生虽然长得美,可心还真不善,虽然她不会伤害自己,可保不准当小环落在她手里的时候会不会真的被下锅。
“这孩子耿直,我喜欢,比您心机小。”乌瘴先生在崔筠公主面前可从来不把她当做孩子,有什么话也就直言不讳了。
冷雨回避在一边,听不见她们聊着什么,若是知道崔筠公主被冠以“心机”二字,说不定吓得胆子都没了。
方樊这个丫头信眼缘,觉得崔筠公主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将来也必成大器,等歇好了气才说:“公主,您别信先生说的,是客栈里来了信鸽,昏淖先生让她去大漠去,您看,绝命客栈的旗子我都带在身上了。”
“妮子最近胆子越来越肥了?”乌瘴先生笑得妩媚妖娆。
方樊指着地上的两座小山,里面全是掌柜的首饰衣服:“这包袱,可沉呢!”
“行,你可真行!还威胁我。”乌瘴先生生气也是带着笑的。
“劳烦乌瘴先生了。”崔筠公主趁机打断,给乌瘴先生深鞠一躬。
乌瘴先生给方樊使了一个眼色,方樊立马明白自己要照顾这个小东西了,那就算看在崔筠公主的份上,自己也要痛快答应呀:“行,我背。”
小环喜欢“蛇精”——乌瘴先生,却得不到回应,原因是乌瘴先生虽然喜欢小环的机灵,却嫌弃小环脏兮兮的,说话也像是含了腌萝卜似的,怎么着都让自己不痛快,只有肤白柔嫩一点让乌瘴先生几番垂涎。
方樊将两大包袱堆在汗血马背上,自己两手抱着小环,有说有笑的,方樊对着小环总有讲不完的话。
“我们村里啊,有一对兄妹,一个叫方五谷,一个叫方杂粮,他们俩合起来就是‘五谷杂粮’,老人说起这样的名字才能长命百岁呢……”
“在很久很久以前,王母娘娘瑶池里的池水漏在了人间,化成了九昏水,我们叶子村的人吃的便是九昏河的水,也是在九昏水洗澡的,因而大多生得白净漂亮……”
而乌瘴先生则冷不防插一个“呵”又插一个“哼”或是插入一连串“渍渍渍渍渍渍”。
……
“公主,就这么把小环送走了?”
崔筠公主坐在杨树叉上,看着三人一马的背影渐渐消失,才恍然觉得寒气入骨了,再一眨眼黑夜便到了:“走吧!”
师傅曾说过,自己是要做北国第一策士的,有很多事情必须要比旁人看得长远,若真没了乌瘴先生口中的“心机”反倒不好了。
崔筠公主突然问起一旁的冷雨,说:“你知道‘心机’是什么意思吗?”
冷雨在树下接着崔筠公主,把自己的野兔毛披肩搭在公主身上,不假思索地回道:“那位秦将军可不就是满腹心机?”
“坏人才有心机呢。”冷雨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