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赵邕方醒。稼穑王昏昏沉沉,脚步都提不起来,几乎是飘着到了崔筠身边。
“仙子,贵姓?”
“崔。”
“好像我的新王妃也是崔什么来着。我困了,我去梦里问问她,让她改个姓氏,免得冲撞了仙子。”
“那你再睡会吧。”崔筠搀扶着赵邕,把他往床上引。
赵邕揉眼细看:“嗯?你不就是本王的王妃?姓甚名谁?”
“崔,单名筠,字灵竹,号什么呢,要不您给我取一个?”崔筠知道南国人喜欢取号,便随口一说。
“娶什么?不娶了,不娶了,都娶了一个北国公主,两个大臣庶女,一个民间小女,那年纪小些的还不到八岁,养着这么群丫头,吵闹是小,花银子是大,不娶媳妇了!”赵邕摇头摆脑,误将“取名号”的“取”听成了“娶妻生子”的“娶”。
“哦,什么?花银仙子吗?不错不错,我看挺好的,你们南国人这些雅趣倒是挺新鲜的。花银仙子,花银仙子……绝了!”崔筠也假装误听,从稼穑王口中提取“花银”为称号。
赵邕立马清醒,决定不再装糊涂:“打住!原来你也是个傻子?是比我还傻的傻子!本王说什么你听不懂吗?”
“真正的傻子怎么会说自己是傻子,王爷您不会是装的吧?”崔筠为自己倒了一杯水坐下,慢慢品。
“放肆,来人!把甄管家、李管家和贾嬷嬷一道给我叫过来,本王倒是要让这个新王妃瞧瞧本王的真面目。”赵邕挺胸抬头,方颇有一副男子气概,却还是傻愣愣的。
“行,我信了,那既然你也傻妾也傻,不如再拜个拜把子的姐弟,以后相互扶持,虽生不同地,死必同穴。可以吗?”崔筠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就是为了和八王爷拜把子,好避开坐实夫妻二人关系的机会。
没想到赵邕瞬间来了兴趣,立马同意:“本王做大,你做小。”
“不,你是弟弟。”崔筠故意回嘴。
稼穑王不依不饶:“本王身躯长得高些,目光所及比你更广,理应为兄。”
“你们南国人有句古话,好男不跟女斗,你得让着我。”崔筠略带傲气,头颅扬得老高。
“行,你是姐姐,我是小弟。李管家,甄管家,贾嬷嬷,你们仨来的正好,通知下去,稼穑府的人都给本王记着,从今往后,见着王妃如同见着本王,应有的吃穿用度礼法规矩,一样不少,富贵不相忘!姐姐满意否?”
“中!”崔筠踮起脚伸手摸摸赵邕的脑袋,像是安抚一只宠物。
“对了,王妃已赐号‘花银’。”
“见过花银王妃。”
崔筠点点头:“不必客气!”
自从崔筠鬼使神差地和稼穑王赵邕拜了把子以后,二人常在一处嬉笑玩耍,好像之前的恩怨从未发生过。
赵邕一开始确实是怕崔筠的,也因她是个悍妇常常有意躲避,她可不止一次威胁(拿眼睛瞪)自己。
新婚醉酒那日,稼穑王身边一个叫“精灵”的小妾教他说了那些混话,并哄骗他不要害怕崔筠,好像还真是克服了自己对崔筠的恐惧感,现在二人关系更是亲昵无间。
精灵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出落得清爽,眼睛小小的却格外清亮,一看就是个机灵的姑娘。平时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爱养养动物,诸如老鼠,蟑螂,蛇,蚂蚁……在崔筠未进府之前,稼穑王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王爷和北人又去哪里了?”精灵将一只小花鼠放进养蛇的笼子里,下巴撅得老高。
小侍女跪在地上,耳膜被“吱吱”的老鼠声音吓得打颤:“去……去城外给北国移王上坟去了!”
“八王爷最近也不知道被下了什么迷药,也不来找我玩了,去跟北人观赏什么破土堆去……”精灵吃醋的样子也是可爱俏皮的。
“精灵夫人,那王爷和王妃的药……咱还下吗?”小侍女挣扎了好久,才敢继续探问。
“下呀,”精灵又捉了一只老鼠悬在笼子边,引出半个蛇头,“给王爷要吃嗜睡的药,让他不可与北人行房事,给王妃要吃致命的药,让她活不过三个月!”
“奴婢明白了。”
精灵在新婚之夜时没忍住悲愤之情,将嗜睡的药粉在酒中多加了两份,导致赵邕连睡了好几日,一想到这个便化闷气为欢喜,觉得捉弄八王爷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岳丈大人。”赵邕对着移王墓深鞠一躬。
崔筠手里拿着在墓前捡起的花环,整个人藏在墓碑后面,模仿着移王爹爹的声音:“见过稼穑王。”
“本王和王妃也见过你了,算是省视了,再见!”赵邕站直身子,小声呼唤崔筠,“王妃姐姐,可以走了吗?”
“去吧。身不由己当不拘小节。”崔筠仍旧扮演着移王。
“对不对,就是这样,告辞,后会有期。”赵邕使劲点点头,表示同意。
崔筠也放下花环,小心翼翼从墓碑后面走出来,在赵邕耳边夸赞他:“老弟,你做得非常好!”
“王妃姐姐,你快看看那人还在跟踪我们否?”赵邕不敢回头。
“走啦!”崔筠用食指敲打赵邕的脑袋。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不过你扮鬼扮得还真像,要不是你提前跟我说好,本王早就被吓跑了!”赵邕拍拍胸脯,心有余悸。
崔筠知道跟踪他们的人是赵宥派来的,并没有离开,刚才的表演不过是做给他的眼线看。崔筠和赵邕手牵着手往马儿身边去,崔筠让赵邕抱紧自己,她纵身上马,驮着稼穑王回城。
“骑马比乘轿子果然快多了,以前二哥哥也是这么驮着我的!”赵邕一路上都在“呜嗷呜嗷”地叫唤,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兴奋。
轩辕蓁蓁也得到了八王爷和八王妃骑马出游的消息,特地在必经之路候着。
崔筠放慢速度,略微回头,和赵邕定下约定:“从现在起,我就是哑巴,你若是让我开口说话,我就教你怎么上树捉麻雀蛋!”
“好!”稼穑王立马同意。
“前路何人,还不给二王妃让路!”
赵邕挠挠头,想着自己还没见过这个嫂嫂:“王妃姐姐,这是二嫂嫂,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崔筠并不说话,身手矫捷地落地,牵着马儿,摇摇头示意赵邕别下马。
“二嫂嫂!”
“好久不见,策安,公主!”轩辕蓁蓁半撩起轿帘,故意露出一只男士靴子。
“王妃姐姐,二哥哥也在轿子里!”赵邕也看见了赵宥的靴子,“二哥哥!”
比起轿中故弄玄虚的男人,崔筠倒是一眼看见了二王妃胸前挂着的白玉坠,和自己脖子上挂着的一模一样。这样的场景和伎俩还真是一出又一出,南人还真是乐此不疲。
肖贵人的子母钗,曹花花的双白玉!
一个杀了影子,一个害了移王。
“筠儿!”
轩辕蓁蓁寻声探头,看见赵宥一身青衣走向崔筠。曹花花气急败坏冲下轿子:“王爷来做什么?”
“你哭了?”赵邕低头注视着崔筠,见她眼眶发红,眼中血丝清晰可见,就连手上的青筋也都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