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面目清秀、睫毛如翼、眉似青峰，嘴巴嘛……虽说有点嘟嘟的，不过也挺好看，明明貌美如花可以靠女人吃饭，偏偏逞能忍辱负重、装疯卖傻，靠人良心施舍……渍渍渍……”崔筠心中别提有多高兴了，现在都能趁着旁人不在，尽情打趣赵邕。

赵邕在养病这些时日，没少和崔筠偷偷建立革命友谊：“那我现在就靠你吃饭了？”

“可以啊！”崔筠放下药碗，拍着胸脯保证。

值了！赵邕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眼前豪爽爱笑的姑娘，哪怕以身涉险，命悬一线。

精灵夫人自赵邕生病后，便收敛了不少，也是日日汤药的伺候着，开始的时候，崔筠还防着她下慢性毒药，就像精灵算计自己一样。后来便看出来精灵是真心喜欢赵邕，见她情深至此，也会故意撮合二人。

“诺，”崔筠算着时辰，“四夫人又来了。”

精灵夫人看着崔筠和王爷“打情骂俏”，心有不甘也不得不忍着：“问王妃安。”

“妾先退了！”

“你别！”赵邕咬牙切齿，一生气就要捂着箭伤处，总感觉身体里的肉还未长全。

赵邕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精灵夫人，气氛有些尴尬：“那个，你是四夫人，是吧？”

“王爷别装，”精灵将亲自淘洗的绿葡萄喂到赵邕嘴边，“昨日不记得妾，今日又不记得妾了？当年怎么风风火火把我娶进王府的，都忘了？”

回想起当年那傻叉行径，赵邕一时语塞。

精灵夫人原是街头耍杂技的小妮子，两只小辫梳得是干净利落，长得俏皮可爱，而操控小动物的能力更是超绝。

什么兔子抱拳鞠躬，老鼠排队绕圈，花蛇戏老虎，母鸡啄恶狗……

正巧路过的赵邕喜欢看精灵耍的每一个把戏，喜欢得不得了，冲上前去就往小妮子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要带人走。

小妮子的爹爹不肯女儿跟了一个傻王爷，不仅不同意，还口出狂言。

赵邕被精灵夫人的爹吓得哭了起来，回王府自闭了好几日，不知怎么忽然想通了，就命王府上下几百仆佣去山里抓了许多动物，再从各个品种中挑了最机敏的一个，将它们养在笼子里，全部送给了精灵。

那日连珠城内锣鼓喧天，赵邕带着乌泱泱好大一片的随从和一辆接一辆的木车，寻到了精灵父女的住处。

“下聘礼！”

一声令下，提前被罩住的大小笼子展现在精灵面前，小的动物才指头那么大，大的动物竟一辆木车也装不下。

此事一闹大，精灵爹爹不得不同意这门婚事，自此也隐匿于江湖中。

精灵喜欢它们，更喜欢王爷。

“呵呵……”赵邕撑起脑门思索，好像除了聊一聊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实在不知道怎么和精灵夫人开口。

“妾最近又养了一只大花猫，等王爷能下床走路，便给您表演个好看的！”精灵夫人又往赵邕嘴里喂了一颗葡萄。

“这……”

也好，找个好日子，将七八个夫人都聚起来，将其都散出去，既不耽误了她们，也不委屈了筠儿。

看着赵邕脖下的锁骨外露，精灵夫人有些无法自持，当视线往赵邕锁骨右下方移动时，见他箭伤处的肉团往里缩，仍留一处手指大的坑。

隐隐抽泣的精灵，预知赵邕迟早会……一想到这里，便闭眼不敢想了，她不该咒他，可心里……

“嗨，”赵邕把手搭在精灵脑袋上，轻柔安慰，“本王答应你，你别哭呀！”

“我真的好喜欢王爷呀！”精灵吻过赵邕的伤口，低着头，哭得更伤心了。

从前，精灵哭的时候，赵邕会想法子哄她；现在……

从赵邕恢复正常起，精灵就明白了，王爷眼心里眼里的光，有了。而她，只能与王爷，越走越远。

精灵退出房外后，仍然舍不得离开，望着赵邕养伤的屋殿，呢喃：原谅精灵，动了您心中的光。

精灵夫人在见赵邕前才得知乔弩箪已将那事做成了！

精灵夫人是赵宥许多年前安插在赵邕身边的奸细，精灵自知，除了她自己，稼穑王府中还有许多要为赵宥做事的人，她不想自己死，也不想看着赵邕死，只能斡旋在赵宥和赵邕之间，夹缝而生。

上次被赵邕气得发昏，差点将赵邕装疯卖傻之事告知周帝，好在走到皇宫后清醒过来，只是将二人圆房的消息告诉了周帝。可精灵琢磨后才后悔，稼穑王和王妃圆房本就不是周帝想要看见的，自己这样一说，不知会不会害了王爷。

幸好。幸好周帝并没有对稼穑王动手的意思，只是嘱咐自己，要让稼穑王妃生不了孩子。

于是，精灵找到了面生的丫头，乔弩箪。

“小乔，你是专管花银王妃饮食的丫鬟吧？”

乔弩箪很少在人前说话，有些冷漠：“是。”

精灵夫人皮笑肉不笑：“来了稼穑王府那么久，应该听说过蔷薇这个丫鬟吧，实不相瞒，是我割了她的舌头把她扔进粪池淹死的。她心眼太高，做不了丫鬟，就只好做了死鬼。”

乔弩箪只是闷声听着，一言不发。

“我觉得你就很好，没有什么坏心眼。”精灵夫人哈哈笑起来。

“夫人谬赞。”

精灵夫人继续说道：“王妃是北国公主，他日必有异心，我朝人虽不可施之以害，亦不可不防。你是南人，应有自己的卫国途径。”

“奴婢从未有害人心！”

“不叫你害人，是救人，她若没异心，麒国安，若有异心，多少人无辜人受害，”精灵夫人拉起乔弩箪的手，“好姑娘，让她生不出孩子即可。”

乔弩箪不言，精灵夫人只当她是答应了。

乔弩箪离开精灵夫人寝居后，噗噗不解：“夫人怎可信她？”

“笨丫头，你查管家人事薄的时候不是说，那丫头死去的丈夫是个小有名气的诗人，她因老少婚配为人唾弃，辗转无去处才来了王府为奴的吗？”

噗噗还是不明白：“这……这没什么特别的呀！”

“她生得这么漂亮，如何不再嫁？我再问你，那老诗人素日爱写什么诗？”

噗噗已搜过乔弩箪的屋子了，屋里有不少署名“老翁”的诗句，可见乔弩箪对老翁是动了真心的，噗噗再一仔细回想那诗句，更加疑惑了：“只是些壮志未酬，思君报国的酸诗，自己无能无用，只会唉声叹气，故作呻吟……奴婢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精灵夫人本就阴晴不定，噗噗见她脸色不大好，便立马止口，悄声退下。精灵好不容易将噗噗当做知心人，可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笨，甚是嫌弃她。

乔弩箪从郑翰手中逃脱后就被一个女子救下，为报恩便替她做事，莫名成为北国人最下等的暗探，虽有人告诉她有坠饰为证，她本是麟国人后裔，可她从小在麒国长大，生于兹长于兹。替人他国做事愈多，心中郁结更深。

乔弩箪没想到自己一生磊落，终究还是做了小人。小环近日少在府中，麟国公主对自己也似乎没有防备，乔弩箪才有机会对崔筠下手。乔弩箪用的是了子香，非药也。

郎君之心，想必亦是如此吧。乔弩箪在无事之时，总对故人之诗书爱不释手，实为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