稼穑王府一夜灰飞,四十六具尸体,一个不少。
加上主子,稼穑王府本有五百多口,只是被赵宥下令抽走后,只剩这么多了。
赵宥亲到火后现场,分不清那些被烧烂的尸体里哪一具才是自己熟悉的。
从赵宥隆起的眉宇来看,似乎并不是很伤心,当他徘徊在人尸之间,估摸着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上,看这两人服饰,想必……”
赵邕和精灵夫人的首饰和遗留的衣角太具有迷惑性。更重要的是,他们亲密地搂在一起,很明显就是一对儿夫妻。
赵宥吩咐随从将二人拨开,冷不丁一句:“不是。”
手下听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不是”,不是夫妻,还是不是王爷和王妃。
岚宁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兴起了当朝皇帝和稼穑王妃的流言。
“那……”禁卫军的头头还没得到明确的指示,故而不敢将王爷、王妃的尸体做处置。
赵宥又瞅着一旁的竹林,看着一朵野花若有所思:“贬庶民。”
言外之意是,不以王爷殡礼下葬了。
再直白点,就是甭管了。
“封住稼穑王府,任腐肉化白骨。”赵宥没有一点让人入土为安的意思。
这一边,崔筠和小环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头有几束光从顶上照射进来,是真正的出口所在。
比小环激动百倍的崔筠几乎是拼尽了全身力气冲向光源。
好在光源处并不是石块一类的大件,只是几个草垛子,很容易就被拨开了。
草垛子……
第二次与赵邕见面就是在一个草垛子里面。
等崔筠探出又脏又乱的脑袋,一座更大的草垛就在眼前不远处。
崔筠吸了一口气,借着小环在洞下给出的一股强力,终于将大半身子悬在洞口边。借着腰间的力量,随后往上爬了爬。
地道很潮,加上又摔了好几个跤,崔筠和小环两个人浑身都是湿泥。
尤其是崔筠,她一边哭一边找出口,衣袖上的泥土不停在脸上涂抹,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
她确实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崔筠绕着草垛子走了几圈,并未发现草垛有入口,急得站也不是、蹲也不是,眼泪刷刷往下流。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小环并未着急出地道,而是在出口下冷静了一段时间,她笔直地站着,耳朵的神经传递给她崔筠公主的信息——她没走远,似乎在寻什么东西。
熟悉的味道在小环鼻腔徘徊打转,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
景伯夫妇的故居。
“姐姐,”小环站在阳光底下,虽然满脸半干半湿的泥土灰尘,却笑得明媚,“我们重新开始吧。”
对小环而言,这里曾是她重生的地方,在这里她感受过各种奇奇怪怪草药的浸泡,几近死亡边缘。同样是在这里,她感受到新生的力量,终于不用活在黑暗和痛苦之中。
既然驸马将她们送到景伯夫妇故居来,自然是希望她们能够好好活下去的。
虽然小环也曾叫过自己“姐姐”,可寥寥数次。这一声姐姐叫得崔筠心疼了起来。
崔筠愣在原地,背对着小环,身体却在抽搐。
凭什么担任起漠烟先生的名号,半真是点用处都没有!崔筠只要一想起小环受过的苦和赵邕的生死未卜,她都恨不得立马自戕。
为什么精灵夫人和乔弩箪要让自己逃离密道?仿佛赵邕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应该在此处接应自己才对。
又或者……在他的计划里,必死无疑的只有他自己。
“小环妹妹,”崔筠哽咽住了,“你在这儿歇息一会儿吧,我还有点事,得回王府一趟。”
崔筠刚转身,小环就把她敲晕过去了。
小环快要长到崔筠那么高了,竟然能一把将崔筠公主抱起来。
小环娴熟地将崔筠长公主抱回到主卧室,那曾是景伯夫妇住过的房间,最好的药材都藏在那间屋子。
屋内灰尘很大,小环直接掀掉旧的被褥,解下自己的衣服再翻过来,小心翼翼地为崔筠盖上被子。
小环一眼看见桌角掉落的一根花膏,她晃动手掌闻了闻,是玫瑰味的,可以安神。
收拾出一只精致的香炉,小环将玫瑰花膏点燃放入其中:“公主睡会儿吧,一定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