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魅从清晨便亲自开始整理狸族的心诀,写了密密麻麻两卷,中饭都没有顾得上吃。整理完之后,她便给银翮送过去,效率之快让银翮感动不已。
焰白与夙川一起研究了起来,毕竟妖族的心诀并不能直接拿来用,得先找到合适的,再演化出天族的修炼办法来。这事别人也就帮不上忙了,银翮百无聊赖地支着脑袋坐在一旁,借着饭晕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蛮它幻了狼形,趴在银翮脚边也睡了过去。
这一人一狼不知不觉竟睡沉了,发出轻轻的鼾声。
本还在讨论的焰白和夙川同时停了下来,朝熟睡的那两位看了过去。
夙川放轻了声音:“这两日她们真是累坏了……”
“嗯。”焰白点点头,“好在风波已经过去了,都会好起来了。”
夙川走过去,将银翮横抱了起来,尽管他动作轻柔,但银翮还是猛地惊醒了过来:“怎么了?”
夙川先没理她,兀自将她抱到了床上,柔声道:“没事,你只管再多睡一会儿。”随后替她盖上了被子,压好被角。银翮太困倦了,见夙川安然便又放心地睡了过去。
蛮它也被银翮的动静惊扰了个激灵,看见殿中无事又把脑袋耷拉了下去。焰白走过去蹲在她跟前,伸手抚摸着她的脑袋,蛮它眯起眼睛,很是享受。
等她们又重新睡熟了,焰白和夙川蹑手蹑脚地从寝殿退了出来,来到长廊里继续研究那些心诀。
两人席地而坐,焰白开口道:“蛮它性子与银翮挺像的。”
夙川想了想:“你是指……生猛吗?”他想到早晨和银翮的对话,笑眯眯地继续道,“今早那丫头还说等着我娶她呢,哈哈哈哈,换了别家姑娘,我肯定心说怎这般厚颜?可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觉着天真烂漫。”
焰白愣了愣:“你会娶她吗?”
夙川点点头:“自然要娶。”
“正儿八经地娶?”
“嗯,明媒正娶。”
焰白垂眸,眼底像是燃起了一股期待:“那你说……父帝会许我娶蛮它吗?”
夙川看着焰白,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后又淡定了下来。焰白对蛮它的心思其实夙川早就猜到了,只不过换了别人的话,肯定先得着眼一阵儿女情长才会谈婚论嫁。可焰白单纯,没有这方面的心窍,看上了便要娶过门,这逻辑放在焰白身上合乎情理。
焰白紧接着说:“今早蛮它去天宫找我,我看父帝对她的态度也挺好的。经过了这一系列事情,或许父帝他们如今对血统、身世,已经没那么死心眼了吧?”
夙川扬了扬眉:“或许父帝会对妖族不存偏见,可若要娶过门当儿媳妇,那就另当别论了啊。”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父帝就咱两个儿子,一个要娶鬼灵、一个要娶妖尊,如此一来可真是天魔妖三族结成一家亲了。”
这盆冷水泼得焰白有些沮丧:“那你方才说什么明媒正娶?”
夙川不以为然:“若只有我一个,那父帝还能指望你传宗接代啊。”
“你倒是如意算盘打得精妙。”焰白对他嗤之以鼻,“不行,这事儿你得帮我。”
“这怎么帮?”夙川耍赖,“便是我若真提要娶银翮,父帝也不见得轻易就会妥协的,我是想好了,若他不肯,我便耍无赖,说要入赘魔界……噢,现在得说是入赘妖族了,她现在可是妖王呢。”
“……”焰白瞪他一眼,“亏得你还是月神,竟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
“嘿嘿,不要脸,但是有效嘛。”夙川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
焰白是个一贯老实的,他可不能这么不要脸地去刁难天帝,当下撇撇嘴:“算了,不着急,八字还没一撇呢。”
夙川坏笑一声:“反正你这几日常在这沉冥宫,便多与她相处相处。”
“是啊,托你的福。”焰白无奈道,“不说这些了,你的身子才最要紧。”他铺开书卷,“若是兵法我倒还灵活,可这心诀,真有些不懂呢。”
夙川收起了笑容:“我先前抑制体内血气的时候靠的也是心诀,可前日那次,那股力道一下子变得无比霸道,脑袋里只剩下疼痛和一波更胜一波的躁动。说白了,眼下心诀并不好使了。”他叹了口气,“只是不想那丫头担心……该练还是练吧,也别荒废了她族人这番心血。”
听了这话,焰白不免担忧:“那你这次醒来之后觉得如何啊?”
“好得很。”夙川故作轻松道,“原有些受不住父帝小万年的修为,不过那净心泉的泉水补气养息之效甚佳。早前你在多罗城内醉酒那回,银儿给过你的那颗解酒丹,便是拿养在净心泉内的花草炼的,记不记得?”
焰白回忆了一下:“噢!初见那回,记得记得。”
真快啊,转眼都过去这么久了……
仿佛一切都变了。
“嗯。”夙川继续说,“父帝小万年的修为到底精纯浑厚,我从醒来到现在都没觉得有什么异样。你不也从天宫端来那么两大筐滋补修为的丹药了吗?放心吧,我怎么也得安稳好一阵子呢。”
“说起这个……”焰白笑了笑,“父帝亲自去陪着药神挑的这些丹丸,药神原以为取个三两样就得了,谁知父帝险些掏空了他的生机阁,药神都快哭了父帝才罢休。”
“哈哈哈!”夙川脑中已经有了那画面了,“药神毕生本事都耗在制药上了,如今宝贝都给了我,自然要舍不得了。”
“嗯。”焰白点点头,“这回药神直接宣布闭关了,我走时他已经锁了生机阁,闷头炼药呢。”
“母后呢?母后好些吗?”夙川出事之前,馥凝还没大好,人依旧是虚弱的。
“知道你出事,自然又担心坏了,不过身体无碍,就是牵挂你得很。原本我这趟来魔界,她也要跟来看看你的,但百花宫有要事要办,便只好作罢了。”焰白说。
“要事?”夙川问道。
“好像是百花宫的谁要晋神了,可不知为何颇有争议,母后本是花神,这是她族内事,便由她管了。我走得急,也没细打听。”焰白解释道。
“噢。”夙川点点头,“有点事给母后分分心也好。”
兄弟二人闲聊了整个午后,直到阴沉沉的魔界白昼也开始发黑。二人许久没这样大把的时间聊个尽兴了,一时又感叹时光总是匆匆。
南枭在厨房里忙活了一整天,想着明日要去办招兵的事了,今日再最后给大家做顿好的,便宣布了今晚摆宴。狸族的姑娘们围在厨房里给他打下手,一个劲地夸他手艺非凡。
夕莱带着族人们一大早便风风火火地出了沉冥宫,及夜方归,带回来好些杂七杂八的玩意儿,问南枭借了库房堆着,说这些都是宝贝,拿来炼法器要用上的。奔波了一日的鸟族众人饥肠辘辘地聚在正殿里,老老实实地等着开宴。
虫族的大家伙多半都跟阎翘一样,是寡言少语、沉闷的脾性,偶有三两个是活泼的,正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其余的都只是安安静静地入了座,一排人远远地坐在鸟族的斜对面。
阎翘更是已经闷头看了一天那本小书了,这会儿入席了还在看,甚至连夕莱跟他打招呼都没听见。直到夕莱喊他第二声,他才惊恐地反应过来,仓皇地应了一下,又埋头苦读起来。
千魅写完那两卷心诀便睡了一觉,睡醒之后仔仔细细地给自己上了妆,经过千变万化之后拾掇了一身淡红色的霓裳,然后拉了两个姐妹来来回回地在长廊里转悠,不停地路过罗刹的寝殿。
罗刹只在去探视夙川那会儿出来过,然后去问南枭借了一本刀谱,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关上了殿门,叮铃哐啷地耍了一天大刀。
千魅走得脚脖子都肿了都没能“偶遇”成罗刹,又气又饿地来了正殿。
夕莱热情地与她打招呼,这次他学了个乖:“千魅!今日真美!”
“美你个头!”千魅却恶狠狠地瞪他一眼,“登徒子!”
夕莱莫名其妙地又吃了一瘪,几乎有些怀疑妖生了。
好在这时南枭跟着一溜端着菜肴的狸族姑娘也进来了,一道道佳肴摆上矮桌,夕莱是个心大的,美食当前便又浑然忘了刚刚挨的气。
他连连招呼道:“哇!辛苦辛苦!魔君您的手艺是越发好了!”
南枭在主位坐下,轻轻笑了笑,看着左右两旁空荡荡的,反应过来:“我去请银儿他们过来。”
夕莱让他坐下:“这点小事便不劳烦您了,我去就好。”说着,已经快步窜了出去。
夕莱前脚刚走,罗刹后脚就进了正殿,昂首阔步地坐到了紧挨着南枭的位置:“手艺见长啊。”
南枭嘿嘿笑笑:“都亏得狸族姑娘们帮手。”
狸族姑娘们笑靥如花,罗刹这才注意到,她们簇拥着千魅,而千魅正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罗刹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凑到南枭耳边小声嘀咕道:“你看那个红衣裳的妮子是不是在瞪我?”
南枭抬抬眼,就见千魅察觉到罗刹正在注意自己,又仓皇地收回了目光,换上了笑脸与姐妹们相互逗趣。南枭嫌弃地睨着罗刹:“你这把岁数了,怎的还招惹人家小姑娘?”
罗刹有些呆愣:“我没有哇。”
殊不知千魅心里懊恼,自己等了一整个午后,若方才再等久些,就能遇上罗刹了!故而她才那般坚毅地瞪着罗刹,是在心中默默决定,下次非得把他等到了不可。
另一边,银翮与蛮它一直睡到现在,夕莱人未到声先到:“开宴啦!”
蛮它先醒了过来,伏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白光一闪幻回了人形,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水,呆呆的模样瞅得焰白心都化了。
夙川过去唤醒了银翮,银翮也是一脸惺忪。
夕莱冲进殿内,稍稍一愣:“都在呐,快快快!开宴了,魔君今日做了一桌好菜!”两位天族他不熟,银翮他更不会冒犯了,于是正说着话呢,他便一把勾过蛮它的肩膀,揽着她一齐出了殿。
焰白傻了眼。
银翮看见焰白忽然惊愕地定在了原地,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捧腹大笑得都快捶床了。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她走下床去接了一杯水喝:“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夙川背对着焰白他们,所以也懵懂地看着银翮,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银翮是彻底笑清醒了:“战神莫气,哈哈哈,这夕莱是个缺心眼的,并非故意冒犯。”
焰白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冲出了寝殿。
夙川牵着银翮跟出门,就看见焰白快步追上了已经走远的蛮它他们,硬生生撞开了夕莱,拉着蛮它就走。
夕莱被撞了一个踉跄,愣在原地露出一脸“我招谁惹谁了”的表情。
身后,银翮边走边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夙川也是一脸笑意,一边拉着银翮让她看路。
爱情,使人幼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