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握剑打量四周的叶轻飘注意力也被那丝光亮吸引过来,侧目一看,这不就是在通道中带路的那一团吗?
思忖间,那亮光忽地涨大了许多,只一眨眼立马又缩回原大小,一副吃了一惊的样子。踟蹰半晌,见也没什么人想要收拾它,便一蹦一蹦地跳到红稀剑上,围着圆形的剑头欢快地旋转起来,一时间形成一道绕剑的光环,几个男孩见了都觉可爱。
正玩得欢快时,叶轻飘使劲“嗯哼”地一声,那光环顿时停住变回原来的一小团光立马远离红稀剑,在空中怔住。
“飘飘,女孩子家不要那么凶,这样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卷堆对着叶轻飘严肃规劝,转向那光团时又眉开眼笑得满怀父爱:“来来来,来我这里!”卷堆对光团抖抖一只肩膀。
那光团先是转了一圈停了一瞬,再收缩成更小一颗,然后运足气势冷不丁朝着卷堆的面门扑来,快贴到脸上时又变成白花花一大片,吓得卷堆抱头蹲地喊娘,围观的一群人乐开了花。
成功吓到卷堆,那光团又欢快地蹦回到叶轻飘肩头。它一来,叶轻飘就发现一股酒味随之而至,她霎时明白了:“你就是一直跟着我们的那股酒味?”
三人一听,很是吃惊。
“不错。”四周灯光重新亮起,常集刚挥扫完的手尚未收回。
“轻飘姑娘,你对于叶家来说恐怕真的比较特别。”
忽然被点到名叶轻飘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常集似乎也没有想要她应答的意思,只是目光到了她这里异常温暖些罢了。
“想必各位在曲径通幽,也就是那个通道中,已经多多少少对叶家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叶芦栩长眠的事情。叶芦栩能够长眠不死达十六年之久,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要归功于他家中九十九只长明的清油灯和床头的一盏酒灯。叶芦栩长眠后,桑榆城城主曾不余遗力,派人四处求访以救醒叶芦栩。在一筹莫展之际,有术士在叶家的藏书里查到叶芦栩是在某处失了魂魄而不愿或是他的魂魄找不到路回来,这种病症被唤作怠死症。书中玩笑说,患这种病症的人连生死都已经懒得在乎了,所以算是无药可救。据说这种怠死症记载下来的只有症状,并无尝试过的医治方法,原因在于记载中从未有人患过这种病症,普通人患这种病的几率也是几乎不存在的。而叶芦栩本该在招魂舞中就与那斗舞的一块命丧祭坛,却意外的活下来,所以时常魂不附体,或者说魂魄与躯体的关联没有那么紧密,自然容易失魂失魄。城中但凡有这方面钻研的术士在一块商讨后最终按桑榆古术用九十九盏清油灯为叶芦栩的魂魄作回家路上的指引,同时用一盏酒灯作等待和盼望之意,以期叶芦栩的魂魄某天能够归来。”
“所以这盏灯……”大家似乎明白了,但又说不透。
“所以这盏灯是叶芦栩枕边那盏酒灯灯芯的一部分,这点灯芯被剪下来的时候掉到盏中的酒里,在盏中不添新酒之前它依然能够亮着,至于它为什么会找到你们,是不是真的因为轻飘姑娘我就不敢断言了。”常集说完对大家微微一笑。
“你怎么知道这些?”寸言知道他说的这些很重要,但他没有表明的那些同等关键。
“因为这点灯芯是我剪下来的,对于你们在通道里所经历的,我总有办法看到。酒作坊内部是一座活机关室,那么它就总得有一个总观察室吧!”常集轻描淡写。
“哦,原来是这样。”卷堆轻轻叹口气:“飘飘,你该不会是被叶芦栩的魂魄附身了吧,啊哈哈!”
“哼,一点都不好笑。”正如叶轻飘所说,卷堆很快觉察到只有他一人在笑,显得忒傻,只好尴尬地捂嘴把笑截住了。
叶轻飘突然觉得那股酒味在眼前萦绕几圈一下子慢慢地淡了,心里意识到什么,侧目看向肩头,心里竟有一丝难过。
她这小小的举动同时被寸言和常集看在了眼里,但他们都只是瞬间的注目,很快又恢复常态。
大家都注意到常集不时打量着织织进去的地方,似乎在等待什么。随着他的神色变得有一些抑制不住的慌张,几人也做好了心里准备。
期待又畏惧的时间最漫长。突然里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凄然叫喊,四人立马起身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可就那一声过后再没了动静。
大家看回常集时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端起面前的杯盏,可是递向嘴边的茶托都快被捏碎了,因为使劲压抑内心而快速抽动的嘴角沁出一丝红色,他的颈部和肩膀都在不停地颤栗着。这样子的常集真是吓了四人一跳,大家纷纷看向寸言时,他也正眉头紧皱看着常集。
那杯茶送到唇边,杯沿一直晃荡着透过他抽搐的嘴唇与门牙磕碰着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在寸言的示意下,谁都没有去打扰他,直到他自己慢慢平复下来。
这时厅角的水磨里最后一滴水从竹篾中滴落,同时机关控制的石磨开始转动,正中的磨眼里水汩汩地往上涌,很快盈满竹篾。
子时已过,下一轮计时开始。
这一刻的到来仿佛令常集放松不少,因为那杯子不再磕得叮咚作响。
四人重新坐下来,常集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把杯子倒扣在桌上,却给四人的杯中续满。
“诸位,纵然这个酒作坊已被荒废十多年,但是其中也不乏佳酿,之所以不用酒招待大家,是因为这茶是乞桑城特有。只有乞桑的土壤和气候才能种出这样的茶,它配上叶家独有的酿酒泉水,也就是你们刚刚见过的那两池塘:原本这泉水是地下水,叶家千方百计把它汲到地表,每天也只有那么半桶,可是因为停酿的缘故,才会积起那么多。乞桑的茶配上桑榆的水,这茶的味道纯正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它提神醒脑的功效才能发挥到最大。所以你们要相信接下来你们看到听到的绝不是因为疲惫而心神恍惚,一切都是真的!”
常集说这段话的时候,曾在讲到乞桑城时大家的目光同时对上他的,但他并无半点因此而停留欲作解释的意思。
话说罢,他一扬手,一阵火苗蹿到泡茶的琉璃盏中,那里的茶汁早被倒入四人的杯子里,一滴不剩。此时火苗一到,立即燃烧起来,片刻后,壶中只剩一些灰烬,半点茶的踪迹都不剩。
大概除更云外,谁都知道常集这么做的用意:既是乞桑城的土壤和天气才能种植,那么这个茶岂不是很容易暴露乞桑的踪迹!
“是时候了。”常集语气变得无比的柔软甚至其间带着溺爱的味道。
四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到刚才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然一双白色卷尖便靴,一袭白裙,一头白色密纱直至膝间,阔步中轻盈坦然。
“嘿”,纵使整个人被包裹得严丝合缝,大家也都知道这不就是织织嘛!美人总是让人倍感轻松的,四人刚刚紧张起来的心又放了回去。
“各位,如果你们都准备好了,她就要将面纱掀开了。”常集再次提醒。
如此地郑重其事,可这话又问得如此多余,让更云和叶轻飘提到嗓子眼的心又跌了回去。不过卷堆和寸言倒是真的准备好了。
“嗯。”
随着常集的这一声,那个大家都期待着的白纱被轻轻撩开了,她自己撩的。
“咚”的一声碎响,是更云的茶杯坠地,可是谁也没理会。叶轻飘的眼珠子都快鼓了出来——如此的眼熟!
卷堆和寸言都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寸言回过神来,扭头寻找叶轻飘,才发觉正如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一样,那三人也直挺挺地站立在自己的位置上。叶轻飘浑身的毛孔都在诉说着她的惊恐,一层冷汗珠像水泡般布满整张脸。
他退后一步到叶轻飘身后,一手蒙住她的眼睛把她机械地转过来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她的脸贴在自己肩下,一阵冰凉透过衣服传导过来。
良久她才开始本该有的颤栗,这时卷堆和更云早已从惊惧中回神过来。
“织织……是你……对吧?”齿间萦绕的寒凉让卷堆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一脸的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