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山尽是满目的黄色,树木高矮相间,密不透风,视野所能到的地方无非是脚下而已,真正的只缘人在林中。
尽管能判断出大家走的正是曾经的羊肠小径,可脚下的树叶深浅不一,随时有人一脚下去就被树叶淹没。所以路走起来甚是辛苦,加上日头正盛,几个年轻人被晒得头昏脑胀,除了盲目跟路是一点方向感都没有,所以心下不免烦躁怠惰起来。
“啊呀,不走了不走了,太阳这么好,我要睡觉!”早就落在队伍的最后边,靠这个哄骗几句那个搀扶几把,好不容易走那么久的苏桂,趁大家一不留神直挺挺地倒在一堆干净树叶上,捡了身边一片大的叶子盖在脸上挡住太阳,话一落音,立马鼾声大起,睡得甚是香甜。
离开老胡家的苏桂,果然是回归了正常。
对于苏桂呼呼大睡这件事,再也没人有念头要去把她弄起来,因为其他四人的状态恐怕是好不到哪去。
“哎哟,没想到这片林子进来后就迷糊了,说实话,现在我是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呀!”继苏桂之后,其他几人也已经纷纷倒下就不想动了。
“现在是既不想再费劲走回去,也不没力气再继续往前了,依我看,咱们先睡一觉吧……嗯……啊……呼……”更云三句话说着已然进入了梦乡。
“如果把时间睡掉了,若是天黑咱们还在这林子里,恐怕路会更难!”寸言尽量保持着清醒,多做些理智的考虑。
“管它呢,嗯……睡……醒……好了睡说再……”听叶轻飘这胡言乱语的定是已经硬撑不住了,指不定此刻感性的疲倦与理性的坚持正做着斗争呢!
寸言看着身旁的叶轻飘,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卷,默默伸起衣袖为她挡住照在脸上的太阳光。算了,先休息好,下一刻再说下一刻的话!这样想着,寸言也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心里踏实地放纵起自己的疲倦……
“阿暮!”
寸言脚往前蹬了一下,蓦地从睡梦中惊醒,他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精明地环视四周,眼神回到大家身边时,他看到更云也醒来了。旁边的叶轻飘依然睡得很是香甜,寸言的心放松下来,他目光迅速从叶轻飘身上移到更云身上。
“我没有做梦?”虽是询问,但更云的口气里满是肯定。
“我也听到了。”寸言答道。
两人再没说话,而是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阿暮!”没隔多久呢,又传来一声,甜甜的、活泼的、吐字甚是清楚的一个姑娘的声音。
叶轻飘的眼睛突然瞪开,直角坐起,惊恐地撑着眼珠子,似乎在判断刚刚自己听到的是否真实。
半晌,她才从身下的树叶到四周的密林再到要从树梢间的缝隙才能看到点蓝的天空迅速查看了一圈,最后目光怔怔地落在更云脸上:“更……更云,我们是在羌……”
“我们在踞霞巍,树林里,你不记得了?”在叶轻飘就要说出那几个字之前,更云赶紧打断了叶轻飘。
叶轻飘心里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一回头,寸言正手拄在膝盖上看着她。
“睡懵了,醒来不知身是客?”寸言笑看着她,眼底无尽的温柔,逆光下他的笑甚是迷人,叶轻飘心里“咯噔”一下,害羞地用手挠着耳根子,抿了一下嘴默认了。
“阿暮!”刚刚还羞赧着呢,这一声直接让叶轻飘大惊失色,一下子从树叶堆里站起来,同时一只手已经握住了红稀剑。
“谁?”卷堆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头脑直接从睡梦切到现实。只有苏桂张开眼睛,半仰着脖子四周打探一番,发现大家正警戒着呢,况且暂时没什么异常,翻个身很快又睡着了。
“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寸言冲卷堆和叶轻飘说到。
“是鬼怪?”
叶轻飘问完,大家都没再吭声,同样的,都在等,等下一声。
阿暮——
果然没让大家失望。
“似乎是在找人。”卷堆说道。
“听上去不像是鬼怪!”叶轻飘一说完,寸言就被她的判断方向给逗乐了,心里暗自笑她的可爱。倒是更云快言快语嘲讽道:“哪个鬼白天出来喊魂啊,不怕被太阳烤坏?”
“嗯……”被更云提到了某些敏感字眼,叶轻飘某些清奇的思考方向又被激活了,忍不住向寸言的方向靠了靠。
说话的时间里,那个叫唤的声音又传来几次。靠着这几声,大家判断这声音就在山里,似乎是在寻人,于是更云强行弄醒了苏桂。小伙伴们觉得这是好事,管他是鬼呼还是人唤,寻人还是喊魂,好歹也算是线索一条,只先寻了去,到时遇鬼杀鬼遇佛拜佛!
循着那声音,大概是心里有了希望,似乎没走多久,就已经感觉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声。
“阿暮!”又是一声,犹如已在耳畔,大家心里绷紧了。
“阿暮!”这一声让五人头皮发麻,因为刚刚唤的那一声还是个活泼、阳光的女声,可前后脚喊的下一声却是个男声,且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声。
“阿暮!”很快又传来一声,听上去像是交谈的声音,五人相视一看,朝着那声音的位置小心翼翼走去。不过两三步的距离,卷堆在最前面拨开搭在一起的几根树枝,眼睛一亮,立即招手让伙伴们都过来。
似乎是一座院子中其中一间的后窗户,掩映在树枝间的窗口正对面坐了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他对面应该还坐了一个人,不过看不见,一点都看不见,因为窗前的树枝把那窗口遮挡了大半个。
“阿暮。你可曾细看过他?”老者问道。
“有,眉与眼,神和态!”
“他可曾细看过你?”
“我想没有,擦肩而过,远远偷望。”
“你们可曾互相说过话?”
“两群人凑一起时,各自说过,但不知算不算我们的交谈还是无意间的插话。”
“曾经有没有可能发生点什么,那最多属于暧昧。朦胧的感觉最易让人一厢情愿,现在他已经离开了。”老者苦口婆心。
“万一有一天我运气很好,重逢且他尚未婚配!”阿暮的回答里信心满满。
“唉……”老者无可奈何。
“老师,这是阿暮的秘密!”
“帮你保守秘密。”
那屋子中的两人似乎正在对弈,桌上传来落棋的声音。
那屋子离大家似乎很近,因为里面的声响一清二楚,只不过掩在林间的太多些罢了。卷堆四处一看,扒开树枝脚下就有一条路,这条路通向下面一个山沟,山沟往上的小路就能直接通向那个窗口的围墙。
不必多言,好不容易有人家,几人决定翻过去。本想着说先打个招呼再去,可大家转念一想又觉不行,因为阿暮说那是她的秘密,老者也说了替她保守秘密。可就在刚才,他们五个人一起偷听了人家的秘密。
所以还不如直接绕过去,有了时间差,那好歹也能摆脱嫌疑!
有了盼头,大家也不再管那个声音甜甜的姑娘为什么没有再继续唤“阿暮”了,或许人家已经找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