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为傲来国。国近东海，海中有一岛，岛上有一山。

山名坎源山。

好山。

怎见得？笔峰挺直，曲涧深究。笔峰挺立直透云霄，曲涧深沉通地户。

远远望去，两崖花木争奇，几处松篁斗翠，左龙右虎，起起伏伏。

近观，则幽禽异兽悠闲自在，石磷磷、波净净，陡崖下一处曲折幽静，名曰：水脏洞。

洞前，有一泉，名叫五行泉，据传可通三界水源之地，深不见底。

泉边怪石之上，有二人盘坐，持杆垂钓。

此二人，一个道人装束，一个白衣秀士，皆面容清癯，仙风道骨。

“白师兄，师父当年遗言，说三百年后，在这五行泉中，就能钓出他老人家的下世轮回之妖体，可是，你我二人垂钓百日，却是一无所获啊。”

道士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呵呵，应该这几日即可游魂归来，你我耐心垂钓吧。”白衣秀士淡然说道，一副世外高人风范。

“只好如此……我们妖族修行不易，即便苦修千年，方得人形成精，不似人族，只需百年即可修得筑基，若得机缘巧合，五百年便可修成金丹人仙之躯啊。”

道士喟然长叹，神色黯然。

“天道如此，多说无益。凌虚师弟，切莫因此而坏了道基。”白衣秀士颇有深意的说道。

那道士闻言，微微一愣，立刻神色肃然，专心垂钓。

……

三日。

水面微微波动，似有小鱼咬钩。

“来了！”

道士正自昏昏欲睡，突觉手中钓竿一震，立马坐直。

嗖——

啪！

一条小鲤鱼落入竹篓。

啪啪啪

嗯？这么小？

那道士和白衣秀士目瞪口呆，直勾勾瞅着那条小鲤鱼，在竹篓里挣扎不已。

“师父……”二人异口同声。

不对，白衣秀士手中钓竿一震，似乎也有鱼咬钩，而且，根据手感，竟似颇为生猛。

嗖……啪啪啪！

一条黝黑大鱼龇牙咧嘴，使劲儿挣扎，并发出拟人的粗喘。

“师父？”二人又一次喊道。

那大黑鱼鼓眼圆瞪，看清那道人和白衣秀士面容，登时安静下来。

快！

二人扔下钓竿，将那条大黑鱼小心翼翼抱起，快步向水脏洞里走去。

只留下那小鲤鱼，眼巴巴看着那二人离去，小口一张一翕，却只是吐出几个小泡泡。

人比人得死，妖比妖得扔。

妖情冷暖，世态炎凉。

……

那道人和白衣秀士抱着大黑鱼进了水脏洞，将其放入一眼灵泉，眼见其快活的蹦跶了两下，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真是师父。

因为，够黑，够大，也够硬气。

那大黑鱼在灵泉中快速游动数百圈，一个黑鱼打挺，在水中直直立起来。

一身黑鳞快速剥落，露出一具黑不溜秋的人形来，虽然个头不足尺余，却已经显得肌肉隆起，颇为威猛。

“哈哈哈，两个小兔崽子，你们都乖爽吧！”

那黑汉子大笑着，从灵泉水中走出来，粗短胳膊一挥，一件黑袍便遮住了身子。

那白衣秀士咽了口唾沫，讪讪笑道：“师父……还是如此生猛。”

那道人则面皮微微一红。

“难得两个兔崽子有孝心，待我闭关三五载，恢复法力，传你们几手厉害法术。算下来，再过两三百年，你们也该度游魂劫了。”

黑汉子只有尺余高低，两名老徒儿却毕恭毕敬，丝毫不敢怠慢。

师父，请上座。

师父，请喝酒。

二人为了方便伺候师父，一拧身，也化为尺许高低，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在一张特制的小椅子上，黑汉子大咧咧坐下，又是一阵长笑。

“这三百年的魂游，简直是遭罪啊。你们两个臭小子，抓紧修炼，争取在游魂前突破瓶颈，进阶人仙。”

黑汉子大声说道。

道人和白衣秀士闻言，脖子一缩，脸上露出畏惧。

“哼，两个懒惫家伙！”黑汉子有些不悦了。

“师父……我们为您准备了一些恢复法力的灵药灵兽，要不要……”白衣秀士结结巴巴的说道。

“就是就是，我们还专门给您老人家准备了一些灵食……”道人也赶紧躬身说道。

罢了，难得你们有此孝心，为师就先不考较你们的修为了。

黑汉子见两个徒儿这般模样，也是一脸无奈。

自从上古封神大战后，三界之内，人族气运加身，无论凡仙，尽皆得了一场大繁荣。

反观魔、妖、鬼、巫等四族，除却那些先天大神，和封神之战中投靠了天庭与西方佛教者，都修得了正果，其他后来者，最多就修得人仙境界。

绝大多数妖魔鬼巫部族，即便是修个鬼仙境界，也须天大的福缘。

这两个小畜生……唉，怒其不争啊。

黑汉子端了一杯酒，慢慢喝着，神色有些黯然。

人仙境……也算是这千百年来妖族修行巅峰了，可还是免不了千年一劫一轮回。

就算是神魂不散，但三百年游魂之苦，却也是令妖不寒而栗啊。

……

那道人和白衣秀士垂手而立，大气都不敢出。

黑汉子显出人形，便散放出一丝人仙境的灵压，让他们这两个鬼仙境的妖怪冷汗淋漓。

“白素贞，你这条小蛇精，三百年前就是鬼仙八阶，怎么现在才九阶？”黑汉子瞅着白衣秀士，突然问道，语气颇为不满。

“师父……弟子修炼也很勤苦……”白衣秀士瑟瑟发抖，赶紧说道。

“勤苦？哼，我看是到南瞻部州的西湖断桥上去勤苦了吧！”黑汉子冷哼一声。

白衣秀士一哆嗦，噗通跪倒在地，哀声说道：“徒儿再也不敢了。”

黑汉子转首，瞅着那道人，半晌没说话。

“师父，凌虚子从未离开过坎源山，好好好……修炼呢。”道人一缩脖子，赶紧说道。

“罢了……还是修炼资源太过匮乏，且人族独占气运，也怪不得你们。”

神情萧瑟。

白素贞和凌虚子眼见师父如此，伤怀不已，只是将头垂的更低了。

“咦……你们两个臭小子，把我师妹弄哪里去了？”

突然，黑汉子瞪大了眼睛，好像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大声喝问。

师妹？

……

不知道啊。

难道……小鲤鱼？

白素贞、凌虚子二人面面相觑，看了一眼师父，回头看了一眼洞口。

啪啪啪

竹篓里，那小鲤鱼拼命挣扎，一张小嘴儿无声的吐着泡泡，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师娘！”二人连滚带爬扑出去，提了竹篓，来到灵泉跟前。

咕咚

小鱼入水，登时欢畅。

“咳咳……这个……是师姑。”黑汉子面皮一红，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