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市妇婴保健院里,伍汉康的妻子安楚静静地躺在产房的病床。
痛苦终于都结束了。安楚躺着有点儿不舒服,想动一动,可是浑身无力。
所有的辛苦、所有的痛苦,在小婴儿随着羊水滚出来的时候都烟消了。所有的心酸、所有的怨念,在助产士抱着婴儿分开那微微颤动的双腿让安楚确认性别的时候都云散了。
“是个妹妹,你看一下。是弟弟还是妹妹?”助产士问安楚。
安楚看了看婴儿的下半身,又看了看婴儿的小脸。婴儿极度不耐烦这样被人抱着被人肆意乱看,想挣脱可是又被束缚得紧紧的。
“安楚,是弟弟还是妹妹?”助产士又问。
“妹妹。”安楚回答。
“是个妹妹啊。”助产士再次确认过,就把婴儿抱到另一个台子去给婴儿作简单的清洗、测量。
有了几年前生儿子的经验,安楚已经熟悉了这套流程。作为婴儿的母亲,它的性别只有在这个时候才被告知。
之前安楚就在网听人家讲过如何提前知道婴儿性别的套路。其中一个套路就是在每次做完产检之后试着和医生聊天:“我想提前给小孩准备些衣服。您觉得买粉色的好,还是买蓝色的好?”
安楚问过一次,但是医生没搭理她。让安楚觉得挺没意思的。
“婴儿出生之后才知道性别,对很多父母而言要么是惊喜,要么是惊吓。”伍汉康有一回这么对安楚说。
安楚笑道:“什么情况下你才会受到惊吓?”
伍汉康知道这是妻子在下套儿,马表忠心表决心:“我只有惊喜,没有惊吓。”
怀二胎之后伍汉康不止一次地说过想要个女儿,其实安楚也能理解。拥有一儿一女是绝大多数人的梦想。这样对父母而言角色扮演也更丰富多彩。武能山下海,文能音乐芭蕾。想想都甜蜜。
虽然江湖传言“老大看书养,老二当猪养”,可是养儿子这三年多来,安楚和伍汉康始终在看书与当猪之间徘徊。儿子也不是处于惊喜之中就是处于惊吓之中。就连儿子的造型也是永远都是在长发与光头之间阴晴不定。不经意间安楚突然意识到儿子头发太长了,而后就是二话不说强摁着儿子剃个光头。
好在小男孩虽然经常嘴巴甜得把他妈夸成了一朵花,但其实对美没什么兴趣。光头就光头,剃完了澡也不肯洗,挣脱身就跑去接着玩儿去了。把安楚晾在那里只能无奈。带男孩带得身心疲惫的安楚自然是能省事儿尽量省事儿。儿子都不在乎,她更不在乎。
现在有了个女儿,心态完全不一样了。女儿对美不在乎,当妈的还能不在乎吗?给女儿梳个什么辫子好呢?马尾辫、麻花辫、羊角辫,还是冲天辫?
先别管女儿扎什么辫子了,自己出院了第一件事是得先把留了两年多的头发给剪了,要不然喂奶、换尿布的时候头发扫到女儿的脸,她肯定不舒服的。
安楚一面想着,一面把腿活动了一下,微微调整了个姿势。这个时候抱出去没多久的婴儿又被抱回来了。
助产士帮安楚把衣的扣子解开,把这个洗得干干净净但仍然皱皱巴巴的婴儿放在安楚的胸口,让母女之间进行一下亲密接触。
本来在放声哭闹的婴儿趴到了母亲的身之后,马就镇定下来了。头靠在母亲的胸口,一副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
安楚虽然浑身没劲,但是低头看着这个说不有多好看的一个小生命闭着眼睛舒服地躺在自己的怀里,张着嘴可怜巴巴的样子。安楚觉得这不仅是女儿感受到了安慰,她自己也感受到了莫大的安慰。
安楚拿起女儿的小手看了看,不禁笑了:比我的手还粗糙。她把食指往女儿的手掌里伸,女儿本能地把母亲的手指握住了,握得很紧。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温馨。
有过一个孩子的安楚,非常清楚这种产后亲子接触的作用。母亲对婴儿的抚触,其实就是一种从**到心理的安慰。婴儿刚刚脱离母体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始终处于饱受惊吓的状态。就像一个成年人突然被扔到了原始森林里,面对着无穷的未知自然会心生恐惧。所以助产士把新生儿处理好后,会将它再次送回母亲的身边,跟母亲肌肤相亲,听听母亲的心跳,听听母亲腹中那熟悉的的体液流动的声音,让恐惧慢慢消融。
这样一种抚触过程,据说会使婴儿成年之后的心理更加健康。同时对于母亲而言,刚刚经历了生育的痛苦之后把她经过拼搏和努力的成果归还给他,会让母亲产生一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并不亚于一个农民辛苦了一年之后终于获得了果实一样。
这对于母亲的心理建设也是非常有帮助的,尤其是现在的安楚极需要这样的心理安慰。
安楚在育儿的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唯一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是不仅丈夫在她生孩子之前走掉了,而且连个陪产的亲人都没有。
现在,亲人终于出现了,而且还是安楚最亲密的人。这个亲人就是这个趴在自己的胸口,偶尔张开萌萌的眼睛打量周遭环境的小婴儿。
另一个安慰,就是放在包里的手机偶尔传出的信息声。现在都夜里1点多了,手机响得这么频繁,既不太可能是远在他乡的父母,也不太可能是近在同城的婆婆,只可能是来自丈夫伍汉康。
安楚躺病床虽然离桌子不远,但是因为病床的半部是升起来的,所以安楚伸出手也够不到桌的包。她更不可能请助产士或者护工来帮她拿,因为在厂房里面是禁止使用手机的。
安楚望着手机的方向,不确定伍汉康是正在赶来医院的路,还是已经到了产房门外了。护士是不可能给不陪产的家属传递什么消息的,所有家属应该知道的消息都显示在产房外的液晶显示屏,除此之外无可奉告。产房内外的联系只能通过产妇和家属之间电话联系。
安楚轻声对女儿说:“宝宝,爸爸已经在外面等你了。我们好好地休息一下,等下你就可以看到爸爸了哦。”
婴儿听到安楚的话,睁开了她的眼睛茫然地看了看。既没有开心地笑,也没有点头表示听懂了。此时的婴儿既不会笑也不点头。她只是再度把眼睛闭,不哭不闹安心地趴着。她的小手似乎想抱住母亲,可是胳膊实在是太短了,两手摊开都够不到安楚的腰。
婴儿趴了一会儿,似乎有点不耐烦。开始在安楚的胸口拿嘴巴到处蹭,到处舔。安楚知道女儿肯定是饿了想吃奶,可是婴儿的嘴离奶还太远。安楚想把婴儿往抱一抱。这时候一个护士进来了:“你要干吗?”
“好像她想吃奶。”
“现在不能吃奶!”护士决然道,“万一把婴儿掉下来怎么办?快抱好!”
安楚只好听话地把一只手搭在女儿的屁股,抱好女儿。这个小婴儿似乎非常不满意护士刚才说的话,脑袋扭了扭开始哇哇地哭。护士出去了之后,安楚只好对婴儿说:“现在还不能吃奶哦,等一下我们回病房了之后再让你好好的吃好不好?”
婴儿依然不满意,继续哭着。
安楚哄了一会儿,哄着哄着反倒自己笑了。女孩子果然是女孩子啊,连哭都哭得这么有气质,一边哭还一边偶尔睁开眼睛观察一下外界的反应。
想想儿子刚出生的时候,那哭的那可真叫惊天地泣鬼神。安楚抱着儿子手足无措,她感觉不仅耳朵的鼓膜在震动,连心脏也在震动。儿子只管自己闭着眼睛纵声大哭,他才不管周围有什么动静。你要是不给我吃奶,我就和你死磕到底。
果然是男女有别啊!有个女儿真好!汉康还不知道生的是女儿呢。他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